散文 | 酒的往事
作为凡夫俗子一枚,入世后,免不了跟酒打交道。
酒这东西,五千年来,似乎就褒贬不一。
古代陶渊明爱酒,李白爱酒,李清照亦爱酒。近现代彭老总爱喝酒,许世友爱喝酒,周总理的酒量不知道有多深。据说当年重庆谈判时有一次晚宴,他和毛主席一起出席,期间国军名流个个上来要跟主席敬酒,结果全被周总理一个人挡了回去。写武侠小说的古龙先生也一生爱酒,听说去世后就有友人在其棺材放了49瓶XO。
传世的诗词里,对酒的描写就更多众多样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是枭雄的欢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是文人的潇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是战场的苦涩;“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是离别的惆怅;“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是酒客间的欢悦;“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是知己间的小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是落寞将军的呐喊;“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是好友相逢的回忆。
我与酒的结缘,源于小学时候。父亲对酒,不算喜好。也就是自己不主动去买,家里有了就喝两口。其实当时的小卖部你想要半斤几两都可以拿瓶子去打。记得晚餐上,看见父亲倒上一二两在碗里时,我鼓起勇气说也要喝一口,父亲没阻拦,我就真的喝下去了。不多,就喝一口,滋味已经忘记了,反正不是口感好的回忆,只是心里高兴自己也能喝白酒了。貌似能喝白酒就代表自己长大了一样。
记得初中的毕业宴,是在小镇上的一家路边饭馆。当时都是班主任组织的,也是唯一一次允许喝酒的,当然那是啤酒。每桌限2瓶,印象中是自己的第一次喝啤酒。味道也忘记了,只知道喝的是同学分别的酒。
到了高中时,大家来自好几个不同乡镇,又是离开父母在外,酒好像就更有市场了。当时班里有个女同学姓高,家里酿酒,这可把班上几个好酒人士乐开了怀。因为追求刺激,都想喝高度的三花酒,就叫她偶尔用矿泉水瓶带一瓶来。因为一直叫她“高三”,以致后来大家把人家女同学的真名都忘了。自然,这样的免费好酒,也把我的酒量从一口培养到了一杯。
高三毕业宴,那年我做班长,由于我们班主任也是校长,所以我们就在学校的小食堂做几个菜,和老师、炒菜师傅等一起在班上开怀畅饮。喝的,自然也是“高三”。吃完饭,师生们意犹未尽,有老师提出要划拳(本地话叫猜码),我们这些刚会一点的“半桶水”,自是热烈附和。兴致一来,不知喝多少量了。反正班上最能喝的学生会主席阿荣和我两人都醉了。
隐约记得,蹒跚回到宿舍,我告诉完生活委员一些数目叫他留意结通,就一头扎倒在床上了。在学校的宿舍,也没备有什么解酒的物品,好在我还没吐。可是,我们原计划是全班明早就到北海银滩玩的,半夜大巴车就出发了。同学们把我摇醒,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了。谁知道他们还问了班主任,得到一个命令:“扛都把他们两个扛到北海去。”
就这样,我和另一个喝醉的同学,被抬上大巴车出发了。车上,我吐了还几次。还好,车上备了水和葡萄糖。第二天,大家开心的游玩,我还吐了两三次,下午才渐渐回魂。感谢班里两个女同学当时不离不弃的照顾,人生的第一次海边旅游,我就是这样醉着吐着游了一次的。
上大学后,也许喜欢酒的人总会缘分不断的。宿舍八人开学三天内就排好辈分,我是老四。和老五、老六都爱酒。我和老六也同在学生会。记得某些无聊的周末,我们仨就会去逛附近的小超市,很认真的把货架的酒认真审视一遍,然后就把20元以内的酒轮流买个遍,配2包花生,或在街边的长凳边聊边喝,或带回宿舍一起细品。喝到不好的牌子就吐槽几句,喝到好喝的就连连称赞。至今还记得当年10元左右一瓶的尖庄和沱牌最受欢迎,还有一种忘记了牌子的葡萄酒。
大学印象中是一年醉一次。最厉害的一次,是和班上同学喝啤酒的,喝到多少被完全没数量了。因为以前啤酒没醉过,心大了。听别人说过,啤酒要么不醉,醉的话比白酒的醉更难受。我算是亲身体验了。周五醉倒,周六周日卧床,头痛欲裂,完全起不来的节奏。周一可以起来小坐了,坐久却头晕,只能请一天假。
大二的暑假,我们学生会几个骨干成员参加了学院组织的三下乡活动。主要是在一个偏远小县城组织几天的中医专家义诊活动及调查一些药材资源。活动也很成功,结束的那天晚上,有当地校友请了师生一块聚餐。吃完饭,大家还意犹未尽,拿着一些啤酒和食物走在宾馆旁边的空地上继续谈天说地。也许是暑假空闲、也许是出门在外吧,反正不用想着学校里面烦心的事,大家都放得很开。只见两个学院女老师(职位不低)竟然打赌面对面喝一瓶啤酒看谁喝得更快,把我们的气氛都燃起来了。在掌声和欢呼声下,很快分出来胜负,然后我们一大帮人就继续着边喝边聊了。
自然,这次,我也是醉了,不过没出洋相。我的舍友老六,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比我醉得更彻底,完全忘记了到底是被谁扛回来的。第二天太阳老高了才起得来。然后,被同睡的朋友打趣他:“小林你昨晚好像不是穿这颜色内裤的呢,到底谁帮你换的?首先声明不是我,另外,昨晚是两个女生扶你回来的啊。”后来越传版本越多,逐渐成为学生会的悬案之一。
工作后,初出江湖的我们,自然少不了酒的安慰。从省城的校园来到一个中小城市的小镇,略带人生的迷茫。偶尔的周末晚上,我会和另一个男同学(当初学校里的贫困生),经常走出厂区下到镇上,三块钱的炒粉加五块钱的炒螺,再加一瓶啤酒,就构成我们的固定菜单。其实酒是不够喝的,只是当时的收入不足以让我们喝到开怀,大家都默契的点到为止。年轻的梦想与现实的彷徨就这样被我们用廉价的酒精洗涤一番,然后继续着前进的路。一年后,他和一个女同学去了海南(成家生娃直到如今);两年后,我和妻子离开那里转战邻市。
当时的公司,老总以前是赤脚医生出身的,家里泡有很多酒。招待客人或员工聚餐,一般都会拿一些出来给我们消化一下。老总不忘温馨提醒:“酒很顺口,对身体也有益处,但后劲很足,你们注意不要喝多。”可惜,这话我没听进去。老板的酒,为什么要少喝?所以不止一次醉倒在那甜顺的药酒里。
醉了几次后,我慢慢总结出了规律。第一,自己不太能感应到醉点,往往以为自己还能喝两杯的时候,喝完一口下肚就慢慢头晕了。第二,自己身体代谢比别人慢几拍,加上脸色不会红,弄得别人也以为自己还能喝。结果是很多次酒桌上没事,还能礼貌的道别,回到宿舍人就倒下了。而且我只要倒下来了,就不只是当晚的事,第二天一天都会头晕、呕吐,站不起来,干不了事。
有一年的年会,敬酒次数多了,最后回到宿舍还是倒下了。第二天,个个定好了车票都按时出发归家,我却摇摇晃晃的。妻子那时还只是准女朋友,和另一个住当地的女同学扶着我到了车站(之后我一个人醉着回家)。她看到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让我在长石凳上躺着,并把我的头搁她大腿上,边休息边等车。我一边感受着温暖,一边在心里说,以后再也不要喝醉酒了。
可是,后来换了城市工作,还跑上了销售业务,酒却是越喝越多了。曾经因经济拮据经常不得开怀畅饮的我,终于有体会到喝酒喝到怕的时候。跟厂家领导、商业公司同行、诊所医生或药店老板,有需要时都得喝,还得陪到客人尽兴。经常为了照顾各类客人,我们还得同一时段白酒、啤酒、红酒三合一吞下肚子的。记忆最深的一次,霜降节约了一个镇的医生吃鱼生。我是小团队老大,带着3人陪着两桌。结果一件白酒不够喝,又去加酒。我和另一个醉得不省人事,被同事送到酒店没回家。
后来我怎么回忆都记不起当时场景,到底是怎么开始醉的、自己结没结到帐、怎么就从酒桌躺到酒店里了。同事告诉我,我在那里一直喝,最后出来还和医生扯了很多话,被他打断拉上车,结果在车上副驾位大吐一轮,车头一片狼藉,弄得后来开车去洗都被洗车的小哥嘀咕了半天。自此以后,我终于领教了喝酒喝断片是怎么回事。对酒,开始心存敬畏了。
酒喝多了,慢慢地心里有点担心了。曾经,看着嗜酒如命的大舅早早离开人世,最后一两年是被高血压中风折磨了好几次的,留下两个诚惶诚恐的表妹在艰难生活。曾经,看着一起做了数年公益活动的M老爷,因中风住院,最后小厂关门一家人生活困顿,而他还只是爱酒,相聚的时候会喝多点,在家远不属汹酒的情况。
我自己,某段时间头脑昏沉沉的,脖子僵硬,妻子某天惊慌一喊,“你嘴巴怎么看起来斜了?”对着镜子看看,确实是有点歪。这不就是中风之前的某些征兆?再看看舌头中间越来越深的裂痕,做了几年培训,经常接触手诊面诊的我,知道是胃气受损太严重了。
赶紧的拿了两个月自家运营的通血管中药吃,也找了一个针灸朋友帮面部运动一下,暂时避开了担心的情况。并开始恢复运动,控制饭量,对红烧肉也开始远离了。还有个关键的事情要处理,就是对酒,得断舍离了,作为一个中年家长,还没达到可以随便开怀畅饮的条件。
再后来,我退出业务生涯,回公司上行政班,慢慢远离喝酒。自己在家也很少喝酒了。
不过,家里依然备着酒,是待开心时与友人小酌的。看见好酒也会喜欢,不贵的好酒还想着收藏。闲来无事逛下酒街,期待着淘到几件价格合适的好酒,珍藏个十来年,待他日女儿出阁,再开怀畅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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