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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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妈跟我讲的故事，当时她讲得绘声绘色。关于故事发生在什么年代，发生在什么地方，故事中人物叫什么名字，她讲得一清二楚。可惜她讲的时候我还小，现在已忘得差不多了，试着将它简单记下来。

一

说是在很久的时候，有一位员外。这员外长得慈眉善目，平时总是笑容满面，待人和蔼可亲。员外夫人更是善良温柔，一副菩萨心肠。两位平日里广结善缘，乐善好施。灾荒之时更是赈灾放粥，援救百姓。在乡亲心目中名望甚高。

可惜有一样诟病，虽然从没人敢当他们的面提起，可他们也是难受。特别是员外夫人，心中满是惭愧。

原来员外与夫人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等到结婚之后，更是如胶似漆，感情笃厚。就是有一样，结婚已有十个年头，夫人至今未有身孕，不曾生下一儿半女。员外还好，怕夫人难受，不曾说过一句难堪的话。只是夫人每每想起，认为不能让员外断了香火。多次请求员外，纳妾生子。员外坚绝反对，说是两人感情甚好，不可纳妾。就是郎中诊断两人也无大碍，看来有无子嗣也看缘分，不可强求。夫人多次规劝无效，也就断了念头。只是暗地里还是长吁短叹。

却说，这一日，夫人对员外说:“老爷，我听说城南外有一处观音庙，据说求子很是灵验。我想去拜一拜。”员外自然应允，择一吉日陪同前去。

员外夫人平日里念经、许愿、放生等事一样不曾纳下，这次更是斋戒三日，等到沐浴更衣之后方才出门。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员外安排了两顶轿子，向观音庙出发。一路上夫人心中满是期待，转念又担忧菩萨能否感应到一片赤诚之心，盘算着有什么不够虔诚之处，到时别让菩萨怪罪才是。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夫人掀帘正欲问何事，就听丫鬟在轿外脆生生地惊呼:“夫人，真是怪事。”说罢指向轿前。

原来此时正是万物复苏时节，一群刚刚成型的幼小蟾蜍正从这边池塘，往那边池塘迁移。只见道路上密密麻麻的，没有一丝缝隙。乌乌泱泱的小蟾蜍一个个蹦来蹦去，有些互相跳脱到身上，欢快地向前翻滚着。

夫人看过去，几个轿夫直立着不敢往前走，根本没有落脚之处。一时都在发愣。员外坐在轿内看来，怕夫人着急，以目示意如何处理。夫人叹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群小家伙也是生命啊。”马上让丫鬟通知老爷，“快快跟老爷说，还是等这群小家伙转移走了，咱们再出发吧。”

丫鬟答应一声，扯着嗓子通知前面。夫人放下帘子，心中突发感概:生灵都有子嗣延承，自己居然生不出一个孩子来。如果能生一个孩子，哪怕如同这些个蟾蜍般丑陋难看，自己也会当成宝。若是菩萨有灵，但能实现求子之愿，也不枉费这一番求子之心。想到此处心中越发忐忑，隐隐担忧失落。不知能否如愿。

一路无话，员外携夫人来到观音庙后，烧香拜佛，又求了一个上上签。夫人激动不已，赶紧求员外，若是能生出子女，定来观音庙还愿，为菩萨重塑金身。

二

说也奇怪，从观音庙回来不过几日。夫人居然身体不适，找来郎中一把脉居然已有身孕。员外大喜，更加呵护关心夫人。

夫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男孩，可是这个男孩实在太过丑陋。怎么个丑陋法:全身片满肉疙瘩，青白两间。再加上刚出生的孩子，皮肤被羊水泡得太久，一张黑脸上全是褶子，奇丑无比。

稳婆接生完后都不敢汇报，还是丫环勉强把员外叫进来。夫人看了一眼孩子差点昏厥过去，这孩子生出来真的如同那幼小蟾蜍一般难看至极。夫人这才想起当日发的誓言，如今果然应验了。把这事对正在伤神的员外说起，自责道，“老爷，这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日有那等想法，怎么会有这种事。现在可如何是好。”

员外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突然宽心地笑道:“夫人，不必难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当日我们为没有孩子而难过，如今既然菩萨赐给我们一个孩子，我们应当高兴才是。”说罢抱起床头的孩子，不无怜惜地逗弄起孩子。再次劝起夫人，“这也是我的血脉，从而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夫人也不必担心孩子长大后怎样。我家业也不小，花钱治疗，不怕治不好。就算治不好他这辈子也不用愁吃喝的…”

转眼这孩子就长到十四五岁，员外没少多方求医，始终治不好孩子的的怪症，也就放弃不再治疗。

这少爷虽然丑陋，却是聪慧过人，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特别喜欢的一件事，是喜欢听戏。但凡能听到的曲目，一遍过后，他就能扯起嗓子唱起来。而且嗓音圆润，尤其动听。

员外与夫人虽然对少爷疼爱有加。但终究因为少爷样貌奇丑，害怕他出去吓到别人，更害怕外人会对他指指点点，伤害到少爷自尊心。所以自从少爷学步以后，从不让他到外面一步。就是平日里跟先生念书识字，也让他戴一件黑纱斗篷，遮住面容，以免冲撞了先生。

这一年，村里举行庙会，请了知名的戏曲班过来。小少爷从书童那里听到有此等事后心中难免蠢蠢欲动。忍不住向员外提出要到庙会中听戏之请。员外听完沉思了一段时间，还是拒绝道:“我儿平日里喜欢戏曲为父也是知道。只是庙会中人员众多，即使我儿以黑纱遮脸，也有诸多不便。不如等庙会过后，我请那戏班人员到家中唱两天，到时你也可尽情畅听，如此？”小少爷知道员外为何拒绝，懂事的鞠躬退出。

只是一旦动起心思，心中难免放不下，少爷一整天闷闷不乐。他的陪读书童甚是伶俐，知道后也是少年心性，怂恿少爷偷偷地跑了出去。

少爷稍作装扮，两人一起来到庙会，戏班已经架起来台子，果然人山人海。但听得锣鼓声不断，始终不见有伶人上台表演。下面观众已经等了很久，有人开始不耐烦鼓噪起来。在下面不停得呼唤上台。

少爷奇怪，带着书童来到后台，此时，戏班班主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唠叨着，“这可怎么办啊？”原来这出戏的伶人突然疟疾发作，怎么也上不了台。少爷已看出来，竟然自告奋勇地与班主商量。想要上台代替伶人表演。

只是这少爷奇丑无比，如何能够上台表演得了。纵然是有梨园化妆技巧，也不能把他身上的奇怪疙瘩去掉。

可是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神奇，书童亲眼所见。那天，少爷说动了班主，(当然班主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居然让他试一下。少爷用帘子围了一个私人的化妆地方。片刻之后，等他出来之后，竟然是一位温良如玉的翩翩公子，一袭白衣打扮。等到上台之后，戏曲稔熟，表演功力深厚，居然赢得满堂喝彩。

等曲散人尽回去，书童自然不敢提起这事。这庙会开了三日，少爷就在庙会唱了三日。等到庙会散了，这戏班一时未走，少爷竟然暗里跟着一起唱起戏来。

话说，有一位小姐这几日也在人群中看戏，竟然迷上了少爷。回去之后，害了相思之病，卧床不起。

小姐家人不知，多方求医不好。等到小姐父亲逼问小姐随身丫环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唱戏的竟然是员外家的少爷。

所谓女大不中留。小姐父亲为了女儿幸福，备好礼物，反而托媒人向员外家提亲。员外心中又惊又喜，喜的当然是有人提亲；惊的却是少爷是这种情况，如何敢轻易答应，此不是害了人家。一时犯起踟蹰，不敢轻易答应。

小姐父亲几日不见回音，小姐病情更重。没办法，只有亲自去一趟员外府中。与员外聊起这事，员外更是惊讶，哪里来的戏曲伶人，什么翩翩公子。居然瞒着他不知道。稍作思量，马上叫来书童，询问此事。

起先书童还口风严实，耐不住员外一顿训斥，说要家法伺候。书童这才吐出实情。

员外思量一番，吩咐书童不要说出去。向小姐父亲道声抱歉送别。回头与夫人说了都是惊奇，一商量暂不说出去，再作处理。

翌日，书童又带着少爷到戏班唱戏。员外与夫人一起，小姐父亲也来了，暗中跟随其后。

来到戏班，少爷已经上台唱起戏来。众人跟随书童一起来到后台。班主不知发生何事，还想阻拦。等知道是员外等人，马上领着众人来到后台少爷化妆之处。原来少爷戏唱得好，戏班特意给他留了个独立地方。

员外打开化妆帘子，就见化妆桌子之上有一个包裹，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少爷平常戴的面纱斗篷。旁边还有一件东西，恰似一具人体形状的表皮。这人皮上尽是些青白小疙瘩，丑陋不堪。

员外拿到手中，抖落开来。十分生气，命令书童到外面一把火给烧掉。刚刚点燃，一阵风吹来，只见这具人皮随向天边，不知所踪。

少爷唱完戏，来到后台，看到员外与夫人等人。知道已不能隐瞒下去，赶忙跪倒在地。夫人心中欢喜抱起少爷，端详着没来得及卸妆的少爷，越是俊秀飘逸。感叹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啊。”

后来，少爷与小姐喜结连理，结为夫妻。过有几年少爷奋发读书，考中进士。人们知道他的事情，都叫他“蟾蜍进士”。

至于为何少爷生下来是蟾蜍外貌，那件蟾蜍人皮到哪里去了，就不得而知。只传说他是某位星宿转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