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山脚下的青春》第五篇：情绪的尽头是沉默

操场上，一个戴着鸭舌帽，嘴里含着口哨的小老头就是二三班的体育老师。

隔壁班也在上体育课，队列前方站着一位穿着运动服，留着齐耳短发，说话声音温柔又清脆的美女。她姓欧阳，是今年的新任体育老师，性格活泼，特别可爱，很多同学都羡慕她带的班，这会正领着学生做热身运动。

这节课要考核八百米，人群里传出一片叫苦连天。

跑步还没开始，夏闪闪整个人就已经蔫了，蹲在跑道上，双手托着腮，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杨果抱着陆川一不撒手，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撒娇说跑步时拽着她，能及格就行。

男生已经开始了，赵州杨和李力已经冲到了人群最前面，不愧是爱运动的人。夏闪闪远远的看着他们，像风一样嗖一下就过去了，想着一会就轮到自己了，手心紧张到冒汗。

看来跑的不错，小老头手里的计时器啪啪的按着，没一个被卡。

女生跑步则是另一番景象，远比男生跑步有趣的多。先是有三个女生请了假，不方便，具体补考时间要看日子，小老头爽快的在单子上写上“待定”。陆川一事前说好了给大家领跑，只要跟得上她，就能合格，速度不算快。四百米后，夏闪闪就开始大喘，喉咙里干涩的疼。杨果和她并肩跑着，一边呼着气一边喊着口号，也已经涨红了脸。

不知何时陆老师竟出现在了操场，只见她快步走到小老头身旁，神情有些严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老头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指了指跑道对面，陆老师顺着视线又匆匆走向了人群。

只看见赵州杨跟着一起离开了操场，远远的背影走的有些着急，陆老师伸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接下来的几天，赵州杨都没有来上课。大家课后议论纷纷，连好哥们李力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发了信息也没回。几个人围坐在陆川一前后，让她找陆老师打听一下，她可不敢，姑姑最讨厌学生平日里聊八卦，如果冒然去了肯定挨一顿说。

杨果和他住在一个小区，多少听到了一些。赵州杨的爸妈在他八岁时离了婚，从此他爸就搬了出去，前几年还偶尔回来看看，这两年几乎没见过了。听说得了一种病，治疗起来很麻烦，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最后主动提出回家，放弃了治疗。

赵州杨终于回来了，可他再也不打球了，连课间都很少出去，认真读起书来。后排男生刚开始还打趣的调侃他，后来发现他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周末一回家，杨果就拉起爸妈问这问那。

上礼拜，赵州杨的爸爸去世了。临走前将所剩无几的存款和住的房子都留给了前妻，也就是赵州杨的妈妈。

爸妈离婚时，他才上二年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那天，爸爸摸着正在摆弄玩具的他，问，如果现在的家变成两个家，他想在哪个家里生活。

“那个家在哪里？”赵州杨抬头问爸爸。

“嗯...就是你没去过的一个地方”

“那，那个家里有你们吗？”

“有我和你，可能没有妈妈”

“哦，那我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你们两个”

最后，他留在了这个家，但身边只有妈妈了，爸爸搬了出去。搬走那天，他还帮爸爸把行李箱的盖子扣上，推出了单元门，爸爸一脸慈爱的摸着他的脸，夸他真懂事。他开心的笑着，以为爸爸只是暂时要出远门，像上班一样。

现在的赵州杨和过去判若两人，那个阳光淘气的大男孩不见了。

一次体育课上，他在操场上遇见了宋老师，好久没在球场上见到他，宋老师热情的将他拉住。

“你小子最近跑到哪儿去打球了？”宋老师在球场见过几次李力，但每次问他赵州杨这小子呢，他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最近没打了，功课紧”赵州杨好久没笑了，但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看起来有些奇怪。原来，笑也是需要练习的，很久不笑也是会忘记的。

宋老师没再多问，只说晚自习时间让他来趟篮球场。还没等他答应，对方就已经追着前面的队列走远了。晚自习要上课的呀，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赵州杨还是来了，老远就看见宋老师纵身一跃，一个腾空将球投进了篮框，好一个两分球。还没反应过来，球飞了过来，赵州杨一个健步将球接住，稳稳的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两人你来我往的传球，截球，投篮，篮球在两人之间上蹿下跳又以极完美的弧线投进框中。已经进入十二月了，夜晚的风吹得有点冷，可这两个灵活的身影，全身热血沸腾，汗水浸湿了衬衫，额前甩出的汗珠洒落在球场上，灯光照映着透出点点的光。

宋老师话很少，和平时一样。

他们一路安静地走向教学楼，上了楼梯，穿过走廊，宋老师看着他进了教室。

课桌上是已批改的试卷，数学118分，赵州杨上下翻看着，将错题重新做了一遍。今晚当班的是陆老师，正备着课，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此时，宋老师隔着玻璃正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陆老师手中的笔愣在了半空，瞧了瞧窗外，什么也没有。

元旦快到了，校园里又是一片喜庆的氛围。食堂的门厅处挂满了红灯笼，林荫大道的两边也拉起了醒目的横幅，各个社团正大张旗鼓的准备节目，鼓励着大家踊跃参与。

这天晚上，杨果已经洗漱完裹进了被窝，夏闪闪才从外面回来，一脸的兴奋，神神秘秘的样子。

“还不去洗，马上熄灯了”杨果瞄了她一眼，又将脑袋缩了缩。

夏闪闪一下子窜上来，蹬着爬梯，扒着扶手，一脸坏笑的望着她。杨果被她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掀被子蒙住了脑袋，还不忘提醒她说五分钟后就要熄灯了。夏闪闪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在她的枕头下，然后飞奔去卫生间洗漱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猜想这疯丫头应该离开了，杨果终于露出脑袋摸了摸枕头，下面果然有一封信。刚想喊她出来问问是谁的，可仔细一看，上面的字迹很熟悉。

是赵州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