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浮云深处有云浮

浮云遮望眼，云深鸟欲停。

　　浮云教坐落于地界举道国边陲之地，教内弟子数百，在举道国属于末流门派。教内有峰十三，长年雾气笼罩，所以当时开派祖师取名为浮云教。已传承三百年有余，虽然在举道国或者说临水郡算不了什么角色，但在这辖区数十乡的云阳县却独一无二，说的上是县里老百姓头上老天爷。毕竟举道国修道盛行，官职低于教派，很多指令由道门相传，朝廷对此也无异议，毕竟当朝天子也是道门中人。

　　而举道国所处位置为地界东方，地界地形如十字，东方举道国，盛行修道。西方华岩国，主张修佛。南方希圣国，崇尚儒道。儒释道三足鼎立，国力相当，千年来纷争不断，近百年来各国执掌商议之后，改武征为论辩。每隔六十年，三国派出各自得意门生齐聚中央之地，论辩博弈。胜者取名额十名，第二名额为五，第三名额为一。

　　名额关系重大，为进北方之地门票，自地界存在以来。各大势力都为进北方之地征讨，流血浮撸，狼烟四起，十六个名额，十六把钥匙一直操纵着地界纷争。

　　至于地界北方之地中到底有什么机缘，各有说法。有的说里面有长生不老药，有缘之人得到便可以长生不老，有人说里面有神功妙籍，凡人得之便可脱胎换骨，也有人说里面有一把最终钥匙，可以打开一扇门通往天界。只是这些说法都未确切证实。

　　每六十年，十六名手持钥匙之人聚在北方之地入口，打开门进去之后便了无音讯。按理说应该无人愿去，可各国朝廷暗中编织些流言，又在不经意间流传出去，譬如某某道人进北方之地得道门真经一部，不到数年金丹到大乘，可谓是一步登天。又有人信誓旦旦说，某某高僧一出北地便有莲台降临，被接引去了天界。

　　这些说法让一甲子的论辩大会愈演愈烈，北方之地也成了山上人和山下人心中圣地。掐指一算，下次大会还有十年时间。不过这些太下大事与山间行走的俩师徒离得太远。

　　“师傅，咋们干嘛要走这么远去浮云教啊？”走在前面的灰衣少年问道，随及放下背上包裹，找了块青石坐下歇息。

　　后面的老者走了上来，靠在山石上，熟捻卷了根旱烟。长吸一口，烟雾缭绕中说道：“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师傅这没啥东西能教你，只能带你去浮云教碰碰运气。要是进了教中，为师心里也就放下了。”

　　刘不疑揉着脚，说道：“师傅，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修道，只是觉得山中太冷清了，想出来看看。”

　　“为师当年也是十多岁，侥幸进了浮云教，可惜修行三十年仍未筑基，这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而你不一样，你比师傅更聪明，将来一定比我走得远。可不能一辈子跟着为师，白白蹉跎岁月。”刘长景说完又长吸一口，火渣明灭，接着猛咳起来。

　　刘不疑见此连忙跑过来，伸手在老人后背拍打。“师傅，说你多少次了，身体不好就少抽点，就是记不住！”

　　老道人顺过气来，呵呵笑道：“习惯啦，碍不了什么事。走吧，天黑之前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二人起身赶路，于斜阳山道蜿蜒而行。渐渐日落山头，天色已是昏沉下来，前方数百丈山脚有茅草房一座。师徒二人远远瞧见，加紧了脚程，看来今晚落脚的地方算是有了。

　　二人不大一会儿便到了，眼前这座茅草屋不大，可能是许久未修缮，屋顶茅草几处见光。刘不疑上前放好行囊，在屋里找到一条长凳，擦拭一番。扶着师傅坐下歇息之后，便去收拾周遭，接着从包裹取出吃食，准备生火造饭。

　　刘长景掏出烟斗，借着火光填烟丝，看着徒儿忙前忙后。说道：“此地距离云阳县还有半天行程，明儿起个早，响午时分就能到了。”

　　这时锅里米饭已煮，刘不疑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揉腿说道：“师傅，走了五天山路，可算快到了。以前觉得到乡里远，要走一整天，没想到到县里会这么远。只是路上除了山便是树，除了树便是草，无甚热闹可看。”

　　老人抽了口烟道：“这贫瘠大山之中，自是这般风景，难不成真如你平时看的那杂书所说，什么山精鬼怪，大虫成精什么的？等你到了浮云教，只是有看不完的仙家景色。”

　　说话间，饭食已熟，香气渺渺飘散，让这许久没人光顾的茅草屋多了几分烟尘气息。

　　天色昏暗，师徒二人吃罢，刘不疑收拾完碗筷，起了一簇柴火。遥遥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便起身朝门洞走去。远远看见有一黑影，飘忽不定的向草屋走来。过了片刻，借着朦胧月光看去，是一猎户琅跄走来。看见草屋有柴火生起，长舒了一口气。

　　猎户在屋前丈许停下，歪着身子，瞧见门旁是一年轻后生，道：“幸可怜见！天色已晚，山林夜间大虫走兽出没，俊生能否让野民借着地方歇息一晚？”

　　刘不疑看见猎户双脚一前一后，右脚藏在后面阴影之处，猎户脸庞黑红，额头汗水涔涔，一只手搂着背后包裹。屋内刘长景重重的咳嗽几声，声音有些沙哑，道：“徒儿，让他进来吧，这荒山野岭晚上能遇到个人也有有缘了。”

　　侧过身子，刘不疑让出了门口。猎户伸手抱拳道：“谢过了！”，便侧身进了屋。刘不疑眼光瞟过猎户身后包裹，于底部瞧见一丝暗红，再往下猎户右腿小肚被粗布紧裹。眼角一缩，跟着走了进去。

　　猎户进了屋，随处找了地坐下，也不言语，包裹往墙角一放，靠着坐了下去。师徒二人暗中对视一眼，刘长景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便各靠一方歇息。

　　山中蚊虫嘶鸣，转眼间到了丑时，茅草屋内火堆还余一层灰烬，山风偶尔透过门洞，火星扬起明灭不定。屋里墙角处，猎户慢慢坐起，右手轻轻伸进包裹，拿出一小块黑木。见二人未有动静，佝偻着将黑木放进火堆，蓦然一缕白烟飘起。猎户转身捂住口鼻，接着盯着师徒二人。

　　刘不疑在猎户坐起时早已惊醒，或者说一直在假寐，望向对面师傅，刘长景闭着眼睛，手指轻微摆动。刘不疑见师傅早已警觉，示意自己稍安勿躁，便放下心来，倒要看看这浑身疑点的猎户到底做甚。

　　白烟飘起，师徒二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过了些许，猎户取回黑木收好，弯腰起身走向刘不疑，右手摸在腰间。用脚轻轻踢了下，见这少年无所反应，攥紧腰间弯刀向刘不疑脖子砍去。

　　少年怒瞪双眼，翻身躲过刀锋，喝道：“做甚！”

　　猎户没料道少年居然没迷倒，居然躲过了自己这刀，脚下一个趔趄，荡起一阵风，吹的火星四溅。见师徒二人已经醒来，站稳身子道：“不做甚，求你师徒二人挡个灾罢了！”

　　刘不疑挨着师傅，俩人并不惊慌，十年山野生活，又都是炼气士，虽不能抖搂什么仙家手段，但体魄精神比一般人要强上少许。至于眼前这猎户，手持利器，即使比一般乡野之民勇猛，但在师徒二人眼中威胁并不大。只是对这猎户无缘无故拔刀行凶，欲置二人于死地不解。

　　未等二人喝问，猎户眼色赤红，狞叫一声冲向刘长景，一把弯刀呼啸着砍过去。刘不疑不再犹豫，弯腰向前扑去，势大力沉的讲猎户顶到了墙上，一霎间房屋微抖，灰尘飘洒。

　　猎户被这一顶，弯刀斜横着丢了出去，更是被这一撞之后，背部剧麻肠胃翻涌，一口苦水吐了出来，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师徒二人见猎户倒下，走上前去察看，猎户见状咬牙想要爬起，右腿一软又瘫在地上。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包裹，满是绝望。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大笑，如鹰隼啸空，紧接着人影闯了进来。此人面目奇特，鼻梁高耸，身着黑色大袍，双手如同鹰爪狰狞。

　　“鹰老爷我向来说话算话，你现在已经动弹不得，看来还是我赌赢了！”

　　瘫在地上的猎户看见此人进屋，眼睛怒睁，死死的盯着师徒二人。

　　鹰老爷转打了个稽首，道：“二位稍安勿躁，容我收了赢钱再聊。”

　　不等二人反应，长袍一挥，手爪直接扣住猎户面门，直接将两颗眼珠挖下。猎户惨叫翻滚，血溅在火堆滋哧作响。

　　鹰老爷把玩着眼珠，笑道：“你这野民，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到我鹰老爷道场打秋风，你拿走那株灵草，倒也算不了什么。但规矩还是得守，不然传出去鹰老爷我咋混？”

　　不理地上的猎户，鹰老爷翻开包裹，拿出里面一株小草直接混着眼珠吞了下去。摇头说道：“给过你机会，没珍惜啊！一颗人头就换一株灵草，拿不来就死在我手里，灵草自然也没了。你啊，空有狠劲，没有眼力！不过现在没有眼珠，也算应了这话。”

　　猎户此时已不再挣扎，声音嘶哑道：“命也！没有灵草这株灵草，命中救不了我小儿性命，妖魔肆虐，老天不长眼啊！”

　　鹰老爷嗤笑一声，道：“给你机会，你自己不长眼，怪谁？你先前进茅草屋之前看时客气安分，右脚摔伤隐藏身后，右手捉刀后腰，半夜偷摸下药，暗杀青壮不成，转而劈杀老叟，这些都被这两位看在眼里，有眼无珠的东西！事到如今，叫怨博可怜，不过是你想偷生罢了！”

　　猎户听罢，不再哭嚎，转而跪地磕头道：“先前是小民鬼迷心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义士担责个，这妖魔玩弄人心，残杀无辜百姓！还请两位义士拔刀相助，除魔卫道！”

　　师徒二人站在原地，如看闹剧一般，总算明白此间种种。看着眼前这鹰妖，二人心颤如鼓。鹰老爷不以为意，道：“说你有眼无珠，没有眼珠更是蒙了心啊！先前你要杀他们，现在又要他们帮你杀妖。你脸真大啊！”鹰老爷说完有些意兴阑珊，身形一动，一只巨嘴飞出，在猎户脑门啄开洞口，几瞬便吸食完脑浆。

　　鹰老爷转身朝着师徒二人道：“两位，该如何？”

　　刘长景向前走了一步，强装镇静道：“此事与我二人并无太大关系，此人心机深重，又欲杀我师徒，如今被老爷所杀，此间事已了矣。”

　　鹰老爷听罢，摇头道：“不妥不妥，因为你们，我才杀了他，此间因果，还得理一理。”

　　刘不疑亦向前一步道：“他杀我们，有所求。你杀他，亦有所求。现在我二人敌你不过，如若要杀，悉听尊便！”

　　鹰老爷看向共同迈出一步的二人，饶有兴致道：“有点意思，你二人初窥门径方才练气，鹰老爷我早已结丹。杀你们易如反掌，但规矩是规矩。我与这猎户赌过一场，与你们也可赌一场。”

　　“不如这样，你二人三年之后，若是有一人筑基成功，便取另一人人头过来，我便不杀你。若都未筑基或不忍取头，老爷我就便帮帮你。若皆筑基，此事便了。”鹰老爷思索一番说道。

　　刘长景听此，忙说道：“不敢不从，全凭吩咐。”

　　鹰老爷饶有兴致看了刘不疑一眼，转身走向屋外，长袍一挥化作数丈黑翼，振翅飞去。师徒二方才缓过神来，瞧着屋里猎户尸首，相顾无言。

　　二日天色渐亮，师徒二人经过昨晚风波，连忙向云阳县赶去，以防哪鹰妖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