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风是深蓝色的

      开学那天,我们班从初中部教学楼搬迁至隔壁高中部教学楼三楼,同学们激情高昂,楼道里吵的很,拉桌子拖板凳的声音在楼道传荡非常刺耳,还夹杂着同学相互“问候”的秽语。我独自一人站在长廊末端的护墙边上,望着操场边上一排排云杉被修剪的像一颗颗圣诞树,树尖直直的刺向天空,九月的天空一片无云,蓝的有些深邃,虽已过处暑,但空气里仍漂浮着热浪,满城暑热。

      也是在那会认识憨子的,他接着电话从吵闹的同学身旁穿行而过站在我旁边,挂了电话便主动和我攀谈,不曾想他会成为我的好哥们。憨子姓戴,是个富二代,父母远在浙江做生意。他是个很开朗的人,说话间会哈哈大笑,然后大方的说叫他憨子就可以,所以大家都叫他憨子。

        严厉的班主任很快调好了座位,我的位置是北面靠窗第二排,窗子对面是初中部四中教学楼,两栋教学楼之间相隔不到十米,且高中部教学楼地基要高出一米左右,从窗子看过去可以清晰看见对面初三每个课桌上堆积成山的习题和课本。黄玲玲就坐在那堆山的下面。

        有天中午我拿着憨子的翻盖手机坐在课桌上玩俄罗斯方块,憨子倚着窗台听着MP3,他把音量调节的很大,耳机里传来周传雄的“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 是慌乱占据了心扉”他也随着音乐轻敲手指。一会他突然大喊“庄子言!对面有个女同学一直盯着你”。我玩的正起劲,头也没抬问候了他大爷。他说的那个女同学便是黄玲玲,自那以后我们经常会四目相对,她总会羞涩的别过头,她长的和“北国胭脂”巩俐有几分相似,就是那种美的很优雅。我和她第一次交集是在学校饭堂旁边小卖部,那天下着大雨,雨太大她没有回家吃中饭,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提袋面包站在檐边的台阶上,我正吃完饭用手抹着嘴往外走,她腼腆的叫住了我,叫我帮忙送她回教室,我想了想便打着伞和她一起钻进了雨中,我们挨着很近,她呼吸急促,脸颊红晕,说完谢谢便转身跑上楼。伞很大,我左臂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傍晚便看见她站在宿舍门口的花坛边,地上落满了樟树籽,她小心翼翼地拨弄落在花坛上面的樟树籽和红叶,傍晚的微风以及余光映衬的侧脸让人入迷。见到我走来便递给我一张卡片,是学校每年都会发带有邮票的宣传明信片,后面有一串QQ号和三个字——黄玲玲。

      熟识后发现憨子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他经常光膀子在寝室里唱胡杨林的香水有毒,而站在阳台照着镜子的陈诚会嘲讽的说;“我看你才有毒”,憨子没有理会,还在自顾自的唱着。陈诚也是我的好哥们,他是个很糟糕的人,虽然长得很帅,可是有点神经大条。有天我们相约出去学校外面小饭馆开小灶喝点酒,我和憨子在宿舍门口等他半天不见出来,便进去找他,他竟然不慌不忙的在阳台打理他那遮住半张脸的头发,还时不时的往手心喷啫喱水在头发上抹。路上我们遇见黄玲玲和她们班几个女同学,她看见我便放慢了脚步,腼腆的用脚一路踢着地上的枯叶,她们走远后陈诚便一直追着我打听黄玲玲,他说他喜欢,说完便灌了大杯啤酒。

        自从认识了黄玲玲以后,一有空陈诚就爱拉着我一起去她们班找她,可我只想和憨子去街边玩拳皇,并不想去,所以那段时间陈诚会偷偷溜出去给我买街尾那家炒粉来贿赂我,那家炒的粉会放榨菜丁和酸菜,且大火炒,非常好吃,憨子会吸着酸奶走过来骂着我失约打街机,一边则把腋下夹着的酸奶掰开递给我和陈诚。

      午饭后我和陈诚是不午休的,憨子趴在课桌上睡的流口水,我在旁边玩他的手机,陈诚则是到处去撩赤女同学,或者跟一群男同学在角落里看一些封面穿着暴露的女郎杂志或聊些黄段子,时而哄堂大笑时而前呼后仰。有天陈诚从女同学手中抢过一个空矿泉水瓶哈哈大喊“陈珊珊喜欢庄子言”就手把矿泉水瓶扔向我,只见瓶身用电烙铁歪歪扭扭烙了“我喜欢庄子言”几个字,我放下空瓶和手机对陈诚大喊“你大爷的!你脑瓜子是不是没开光啊”便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追着他跑出教室,下午我们没敢去上课,而是躲寝室睡大觉。   

      我们寝室在最东面的边上,旁边挨着京九线铁路,开始的那段时间每晚四点多都会被火车经过时哐当哐当的声音吵醒。“真搞不懂是先修的铁路还是先建的学校?三流学校就不是学校吗”陈诚一边骂着一边起身穿着衣服,当我们被吵醒又睡不着的时候会想办法遛出去上网,宿舍大门被锁了,一楼有防盗网,我们会上二楼然后用阿姨冲洗地板的软水管绑着护栏顺着防盗网爬下去,虽然很危险,可拦不住游戏的诱惑。

      后来憨子也和小一届的学妹谈恋爱,他表面看起来有些粗矿,可在她面前总是透出温和之意,就算他小女友想要他去捞那水中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捞。那段时间我和憨子一起打游戏的时间少了,慢慢的学会了抽烟学会了打架,和同学照面都是在相互摸对方的口袋,似乎是默契的沟通方式,厕所里总有抽不完的金圣和黄鹤楼。初三的自习课多了,陈诚去找黄玲玲的次数也多了,黄玲玲下晚自习总会叫我送她回家,在路上她把手里喝过的水递给我,问我是不是学抽烟了,我说是,她没说话走在了前面,我追上她,说陈诚不错啊!人又高又帅,学习又比我好,虽然上不了清北,但考个不错的大学也比我走的远啊,她没理我,到了明阳小区门口,她说你别抽烟了,头也没回的消失在拐角。

   

  周末早晨我和陈诚在饭堂吃早餐,一般周末早上去饭堂的人很少,我们看见憨子小女友和一个男同学坐在角落卿卿我我,陈诚站在旁边用手抵着餐桌气急坏了,那会憨子回他奶奶那了,他每月都会去那拿钱。傍晚憨子回学校陈诚把事告诉了他,那晚憨子在宿舍旁的围墙边坐到半宿,看着灯火通明的火车车厢内,人们说笑着从我们眼前疾驰而过驶向未知的远方,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他。陈诚不停的围着花坛转圈嘴里念叨着,随手摘下旁边广玉兰的大叶片抛过围墙落在下面的菜地里,一圈的树叶都快被摘光也没见他小女友出现。后来宿舍大门关了我们便翻墙出去,我们并排坐在鉴湖公园的石板椅上,看着湖边长长的柳条随风摇摆,本应谈天说地一番的,可憨子一言不发,我便跑到入口处趁着收摊买了一个西瓜,我们用拳头碎开,吃完憨子便哭着骂她是个婊子,我和陈诚没敢说话,一直听着憨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公园里的行人用异样的眼光从我们身旁匆匆而过,湖里的游船被拉回岸边用生锈的大铁链锁住了,岸边的木屋顶还亮着跑马灯,行人道的路灯昏暗,湖边的警示灯也在闪着微弱的红光,鬼知道那晚我们往湖里撒了多少尿。

    那晚以后憨子又跟以前一样,除了去吃好吃的东西就是去打游戏,其实我能感觉他隐藏起来的微妙变化

。陈诚还喜欢着黄玲玲,从我手转交的情书怕是有我那作业本一般厚。陈诚打趣的问我喜不喜欢黄玲玲,我说不喜欢,我喜欢英语老师,她的长发我喜欢,她的白色长裙我喜欢,她的声音我喜欢,我那英语作业本最后一页用英文写着“我喜欢你”被她撕了,陈诚夺过我手里的手机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大笑,你英语那么烂,是不是写错了,我抢过手机说,May be!

      临近寒假的时候,隔壁楼初三期末考试那天,黄玲玲的桌椅搬到了走廊上,我们班全天自习,班主任一再强调不许大声喧哗,我和憨子在看着小人书,陈诚托着腮帮望着窗外,我和憨子便跟他说黄玲玲应该渴了,你敢不敢送水过去?谁知这货真的拿着哇哈哈矿泉水在监考老师和同学们诧异目光的注视下把水放到了黄玲玲的桌子上,临走还不忘做个加油的手势,我和憨子笑的直跺脚。

        考完试的第二天,我和她在超市门口遇见,我正赶着去跟同学们学滑旱冰,她和闺蜜打算去拍大头贴,她拉着我说一起去拍大头贴吧,我说赶时间拍那玩意干嘛,便箭步跑了。后来她来学校补课,把我叫到楼下单车棚往我手里塞了个漂亮的白色信封,里面是那天拍的大头贴,我本想把它拿给陈诚,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放假陈诚拖着大小包跟我道别,我都没给他,这些事也一直不敢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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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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