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魏｜楔子2

许都郊外，黄昏。

那个曾唱出“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奸雄，正站在刘备的菜园子里，看着短衣短褐，一双赤脚上全是泥巴的刘玄德，卷着袖管，提着木桶，专心致志地给地里的五垄芜菁上粪。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不知何处响起一首歌？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那人又唱了一句。

刘备手中的锄头顿了一下，又落到地里。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一瓢大粪又扬到地里。

刘备偷偷看了眼曹孟德。

他正闭着眼睛，陶醉的听着，重心放在一只脚上，另一只脚打着节拍。

“百川东到海……”

歌声戛然而止！

刘备仍旧弯着腰，只抬起头看过去。

只见曹操身后，许褚拎过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丢在地上。

郗虑不紧不慢，提着剑跟在后面。

博带飘飞，广袖猎猎，鸷鸷目光紧紧盯着那人。

刘备手中的锄头掉在泥粪里。

一点声响也没有。

张大嘴看着曹操身后，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皇叔？”

曹操没有叫他贤弟，也没叫他玄德。

而是叫他皇叔。

“司空请看身后。”

曹操回头，故作惊讶的问道：“这是何人？”

郗虑收起剑。

“一个妄想要替天子说话的人。”

曹操哦了一声。

“那是该杀。”

曹操看向刘备，“朕与皇叔都在呢，天子有话，自会与孤说，与皇叔说，与天下百姓说。”

“怎么就轮到你个乡野小民来说？”

“连天子的面都没见过，怕是个江湖骗子。皇叔看呢？”

刘备脑中瞬间如闪电击中。

他猛地就想起白天董承和自己说的那番话来。

“汉臣……汉贼……”

“天子血诏……？”

故作轻松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刘备把粪桶拎到地边上，向曹操拱手。

“司空说的是。”

地上那人拼命挣扎，可是满嘴冒血，说不出半句话来。

刘备看了一眼。

有些眼熟？

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仲康啊。”

曹操拢起袖子，眯眼欣赏起如血残阳来。

“臣在！”许褚拱手。

“给皇叔地里的芜菁，添些肥料吧……”

刘备从容向曹操行了一礼。

心中却紧张的不行。

哪儿来的刺客？

是董承沉不住气动手了么？还是别的什么人派来的？

查都不查就杀了。

曹操摆明了是来试探自己。

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可惜，玄德看不到收成时这满地的芜菁了……”

“司空何出此言？”

刘备吓了一跳。

“袁术现在已如过街老鼠，只好将传国玉玺送给了袁本初。本初的长子青州刺史袁谭也已经南下，到寿春迎接袁术。这件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因此，孤要你去下邳拦截，以免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刘备差点瘫倒在地。

天黑了。

曹操的车驾已经远去。

刘备耳边却又响起那首歌。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百川东到海，何师复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