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桔子水】

      祝竹的社恐似乎不那么严重了，她会以买东西的理由，让美丽她们陪她去小卖店。

　　实际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他。自从上次，亲耳听他说跟小猫没什么，她又不争气地恢复了“意念”。

　　小卖店里，大多时候是一个学姐代为售卖。

　　几次进去，祝竹能听见里屋传出彦少瑾打牌的声音。他话不多，却很冷幽默。买东西时，她故意稍微大声说话，只是里面太吵，把她淹没。在店里能驻足的时间也太短了！

　　接近元旦那两天，祝竹来买东西，里屋特别安静，售卖人是一个40多数的中年男人，后来才知道他是小卖店的正牌老板，大家都叫他陈哥，是关肖的一个亲戚。

　　陈哥对谭放他们这几个孩子很信任，陈哥除了负责进货，基本放手让这个小卖店“自行运营”。关肖他们很有道德，就算拿一串雪糕吃，也会自觉往钱盒里放钱，而且，只多不少。

　　“老板，这几天里面很安静...”祝竹试探地问。

　　“这几个孩子，前几天跟三中不知道因为啥，干起来了，让他们回去养伤了....还是年轻啊，气盛火旺的....”陈哥笑着回。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

　　“哦，哦...我要买…？”祝竹听到陈哥这样说，失了神。

　　下午，晚自习之前。

　　祝竹在画室，铅笔在画板上磨蹭半天了，画纸都快磨漏了。

　　“画不下去？就出去走走，状态不好？画得东西也丑...”白老师说。

　　祝竹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给予她很大的希望，甚至希望她能提前高考，如果好好练下去，问题不大。

　　祝竹也终于坐不住了，马上要上晚自习时，她下去三楼。

　　“哎？门口内个不是高一的小美女么？”祝竹在高三二班门口徘徊，迟疑要不要找人问一下。学长、学姐一个一个进教室，纷纷注视她，她羞极了，与其傻站着，不如马上问。

　　于是，终于鼓起勇气轻抓一个学姐的胳膊，开口问：

　　“请问，你们班的彦少瑾，或者谭放在不在？”

　　“哦，他俩这两天都没来...”

　　“那，关肖在不在？”

　　“关肖，门口有人找！”学姐向班里喊了一嗓子

　　没一会，关肖跑了出来

　　“祝竹，你来找？彦少瑾？”

　　祝竹不好意思的问“彦少瑾、谭放，他们都没来么？......是不是出事了？”

　　“我正在收拾书包，你一会要上课么？要不要跟我去？”祝竹不知道关肖说的“去”，具体是指哪里。但是，她马上点头说好。

　　两人约定，10分钟后校门口见。

　　祝竹先出来，在校门外等。没一会，关肖也背着书包跑了出来。两人边走边说话：

　　“少瑾和谭放前几天，在三中旁边的烧烤店，跟刺猬他们干起来了...刺猬他们人多，占了点便宜...但是，你是没看见，三中那帮犊子伤得比他俩惨....嘶...今天真TM冷啊...”关肖穿得也不多，边说边往前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是朝比德公寓的方向。

　　“为什么要打架？”祝竹忍不住问。

　　“前段时间...三中有个女的，叫什么文的，看上少瑾了，就缠着少瑾....刺猬也喜欢她，但是人家女生根本不屌他...”关肖边说边走，天太冷了，他感觉牙齿都在打架。

　　“后来，不知道刺猬听谁说的，看见这个叫文什么玩应儿的女生，跟少瑾在录像厅门口亲嘴...刺猬知道了，就火了！带着王凯...就是上次...台球厅，你们碰到的内斯，还带着另外两个三中挺能打的傻B，过去找茬。”关肖摸出一盒烟，问祝竹：

　　“嗯？介意么？”

　　“不介意！”祝竹摇头，她之前没见关肖抽过烟。

　　关肖点上烟，继续说：

　　“正好少瑾和谭放在旁边的烧烤店撸串....两伙人，没说几句就干起来了....后来三中教导主任带着校区保安过来，一顿拉架，才平下来....”关肖语速很快，但是祝竹也听出了大概。

　　祝竹OS：是不是上次看录像，彦少瑾脸上的那个唇印，就是和这个叫文的女生有关。

　　“亲嘴？我操！彦少瑾是那么随便的人么？明明是被内女的强吻得好嘛，唉，只要沾上女人，就是麻烦....哦哦，我不是说你，你，多乖啊，你不一样，你招人稀罕....”关肖笑嘻嘻对祝竹说。

　　走了一段路，关肖带她来到了比德公寓楼下，祝竹知道这是彦少瑾租的公寓。祝竹跟着关肖走上去，到了三楼，关肖敲了几下门，门开了。

　　彦少瑾看见关肖，然后再向后看，先是一愣，之后迅速又把门掩上。

　　“等一下...”彦少瑾上身没穿衣服，看到祝竹，立刻想起来，马上掩门，转身去抓衣服穿。

　　彦少瑾刚睡醒，开门动作迟缓，祝竹瞄见了他的胸口有明显的淤青，左脸上还有一小道伤口，但是不深。

　　这个不着上衣的半裸男人，瞄一眼就足够让人浑身红胀。

　　“要不，我，我还是走吧？”祝竹结巴地说。

　　“走什么走，又不是不熟，有点良心嘛，小妹妹....”

　　关肖想到上次，彦少瑾在台球厅替小姑娘解围，两个人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带她来，应该没什么不合适的，搞不好，自己做了件善事。

　　“进来吧...”半分钟之后，彦少瑾把门打开。

　　这是祝竹第一次进一个陌生独居男人的家，房间不大，右侧往里，有一个三人位的黑色皮艺小沙发，一个木质茶几，还有两个矮墩。客厅和睡区是连着的，床靠着墙摆，铺了蓝白格子的床品，床头横放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有一台电脑，旁边还立了一些书和杂志。

　　左侧是厨房和餐厅，厨房挂着个半截的门帘，外面是四人位的餐桌和餐椅。

　　房间算是整齐的，只是餐厅....餐桌上有一些吃过的快餐盒，还有几个没洗的盘子，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堆满了。餐厅地上有些脏，还有一些带着泥水的脚印，感觉不久前，应该是来过一些人。

　　彦少瑾把沙发上的衣服扔到床上，示意他俩坐沙发：

　　“你俩先坐着，我去厕所洗个脸。”

　　屋子里很暖和，不一会，祝竹感觉有点热，于是把书包、围巾、帽子都摘了下来，放在沙发扶手边。

　　“老万那边有动静么？”卫生间传出水流声，彦少瑾在里面问。

　　不一会，彦少瑾一边擦头擦脸，一边从卫生间走出来。

　　刚洗过脸的他，脸很水嫩的，头发湿着肆意地支棱。他脸上有一个明显的口子，因为碰了水，伤口渗出一点血。

　　祝竹皱着眉，看着彦少瑾。

　　彦少瑾很意外，祝竹过来看他。但是，他没有问“你怎么来了”之类的话，如果这样问，她那么容易害羞，也肯定说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他知道，祝竹心里喜欢他，日记他也没白看。

　　看到祝竹来，他心里莫名有点小雀喜。但是没表现出来。

　　“老万还没什么动静，但是听说，他去三中了，跟三中教导主任面谈了，处分应该不会，毕竟是三中那帮孙子先挑事儿，但是叫家长，可能性很大，你做好准备吧....”

　　“嗯，知道了。”彦少瑾擦头发，点头回答。

　　“你受伤了？没事吧？脱了，让哥看看。”关肖

　　“脱什么脱？…没啥事....就是左胳膊，呃，有点抬不起来....可能有点错位？....是我自己撞柜角上了，他们没碰到我....”

　　“嗯，你牛逼！彦哥牛逼....”关肖撇着嘴回。

　　“一会你去看看谭放，他出手重，也被蹭了两下....”彦少瑾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给我来一根！”关肖要烟。

　　“你不是不抽？怎么回事？”

　　“最近郁闷，唉，别问了！”

　　彦少瑾把烟盒给他。

　　“晚上没课？”彦少瑾问祝竹。

　　“没，没有…”突如其来的问话，祝竹先是一愣，马上移开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书包你没拿回来，在教室放好几天了，晚上，我给你带回来....”关肖说

　　“嗯，谢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了一会，关肖说要去看看谭放，转身问祝竹：

　　“你回哪？我送你？”

　　“我，可能，要回画室....”祝竹答

　　她回去上晚自习肯定不合适了，回家又太早，所以，去画室再练一幅，祝竹刚要起身，彦少瑾问她：

　　“忙么，不忙的话，留下来，帮我干点事....”

　　关肖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彦少瑾。

　　关肖OS：不是吧，什么情况，彦哥，这可是我带来的妹子，你可别乱来！

　　“帮我收拾一下餐厅和厨房，我这个胳膊抬不起来，这两天，我妈可能过来...”彦少瑾。

　　祝竹回头看了看餐厅。

　　“方便么?”彦少瑾问她。

　　“嗯。方便。”祝竹回。

　　关肖临走时，祝竹不经意瞧见，关肖偷偷向彦少瑾挑眉，留下意味深长的表情。当时彦少瑾抬起腿，假动作要踹他，还随口说了句“滚”！

　　“嘭！”门被关上。

　　自从那次彦少瑾送她回家，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一些，祝竹也放松很多，但是，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怎么可能完全放松？

　　心里默念10个数，平复了心情：好好干活，坦然面对。

　　她挽起袖子，白皙的细胳膊露出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皮筋套，把头发也扎了起来，细嫩的小脖颈露出来，她今天穿的是淡蓝色的低领毛衣，内搭白色衬衫，衬衣领子翻了出来。她喜欢穿浅色的衣服，本来就白，给人干净的感觉。深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纤细而笔直的腿，里面一定是穿了毛裤，却依然显得很细。

　　彦少瑾轻咳了一声，咽了一下口水，房间很热，他觉得供暖太足了，让人干燥。他单手插兜，左胳膊耷拉着，因为受伤也插不进去兜。

　　“也不用太麻烦…咳，你帮我简单整理一下餐桌和厨房就行.....”他还是惯有的深沉。

　　“好的，没关系，我很擅长这个....以前，小学、初中，家务活什么的，都是我自己干....”祝竹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房间小，两个人擦身而过，衣物摩擦声都能听见，祝竹的心脏又跳到嗓子眼儿了。

　　没错，彦少瑾知道的，她日记里都写了，这个小小只的姑娘，从小学就开始算是一个人生活了....家务活？应该很擅长。

　　彦少瑾觉得屋子太过安静，于是，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五。

　　他坐在沙发上，厨房传出水流声。他看电视，她干活，这种感觉，很奇妙！

　　“彦少瑾，还有新的清洁海绵么？....”祝竹在厨房喊。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祝竹叫他的名字，发音很好听。

　　“哦，有…”

　　彦少瑾大步走进厨房，厨房很小，彦少瑾进来的时候，她感觉厨房更满了。

　　他先翻了一下橱柜抽屉，祝竹站在他身后，然后彦少瑾迟疑了一下，没找到。接着，又转身抬起右胳膊，去祝竹头顶的吊柜。

　　他手臂很长，祝竹不需要移开，他就能打开吊柜的门，因为找得太过认真，彦少瑾并没有发现他的胸膛正贴着祝竹的脸。

　　他这迅速的转身单手翻吊柜，祝竹也是没来得及躲闪，当彦少瑾翻出清洁海绵，他也才意识到，两人站位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祝竹已经尽可能的把身子往后仰了，但是厨房实在是太小了，将将巴巴才算是能容下两个人。

　　彦少瑾穿着单层的卫裤，上身套了一件白色T恤，衣料很薄，透出他结实的胸肌的凹凸线条，此时，正挡在她脸前。

　　他的裤子不经意间蹭到了她的裤子，哪怕只是面料的磨蹭，他却感到一股温热，从他大腿串到了他的小腹，酥酥麻麻的。

　　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像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他低头看向她，她的脖子和耳朵都是红的，她低着眼，睫毛忽扇忽扇，还有点颤动。

　　“找到了么？”祝竹问

　　“呃....海绵，需要几个？”彦少马上清醒过来。

　　“一个就行....”祝竹螃蟹移步，向右侧挪了两下。

　　“给你....”彦少瑾手修长而且大，单手拿出两个海绵。

　　“我想用，绿色的这个....”祝竹小声地说，她没有选择困难症，但是有颜色强迫症。

　　“呵，行，绿色的给你....”彦少瑾笑着说。

　　彦少瑾OS：这小姑娘不亏是学画画的，干活都要选颜色，怎么这么可爱。

　　彦少瑾把绿色海绵放在操作台上，另外一个放回吊柜，他抬手的时候，祝竹看见他白色T恤被向上拉起，露出了一点腰。

　　祝竹OS：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祝竹在厨房“呆”了5分钟，什么都没干，就是木那地站着。那块海绵她握在手里，像烫手的山芋。

　　彦少瑾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偷瞄祝竹。小姑娘干活确实很利落，也很有条理，一会进去厨房，一会又出来餐厅，进进出出，一会蹲着一会站着，一会左挪挪，一会右摆摆，每一个小动作都可可爱爱。

　　彦少瑾不停地换台，哪一个频道的节目，都看不进去。

　　帮一个男人打扫房间，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表哥的房间她都没进去过几次，别说打扫了，这样帮一个男人打扫房间，让祝竹感觉：好像很奇怪，又有点小幸福，好像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吧。她一边想，一边干活，忍不住笑。

　　祝竹忙得差不多了，顺便烧了一壶水。她看到厨房有几个橘子，她把橘子皮拔掉，把橘瓣放进盛了热水的杯子里。忙活完，她把橘子水端出来。

　　“咳，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把橘子水放在茶几上。

　　房间温度真的很高，越到晚上供热就会越好，加上她忙活了一阵子，再加上一些小插曲，此时，她的脸蛋红得像苹果，额头上还覆了一些小汗珠。

　　“可以，就这些，没了，歇一会...咳，这是？”彦少瑾看着橘子水问。

　　“橘子水，你，没喝过么？可以补C，含有柠檬酸，和维生素B2，对身体很好的，还有，有助于润肠通便，帮助降低胆固醇，但是也不能喝太多....会上火....”祝竹像在推销产品，小嘴巴拉巴拉。

　　彦少瑾笑，他突然想起那次，她说吃花生多了，会容易放屁的事。这小姑娘脑子里都装什么，说话有板有眼的，又像是在汇报工作。

　　“好的，祝护士...”

　　祝竹OS：护士？我哪里像护士？

　　“你也歇一会，喝完它，我送你回去...”彦少瑾心想：她刚干完活儿，出了一些汗，现在出去，恐怕会感冒，得让她消消汗！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间距可以坐两个谭放。彦少瑾把频道又调回了中央5，这个台相对热闹一些。

　　两个人，没有话，只有电视的声音，气氛有点微妙，但却不是尴尬。祝竹除了一些紧张，整体感受还是让人舒服的。彦少瑾好几次想拿起烟抽，却都放了回去。其实，他也紧张。

　　橘子水，喝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公寓走出来。

　　“你应该多穿一些....”祝竹对他说

　　“没事，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傻小子睡冷炕...’....”彦少瑾说完就后悔了，这句北方的谚语，有点不合适！后面，也就没说下去！

　　“什么....”祝竹对谚语不是很熟。

　　“呵，没事...”彦少瑾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跟她在一起，让他很放松！而且，有点喜欢说话，还老是想逗她。

　　这两天没有下雪，白天阳光很足，是雪化的天气，所以晚上的气温很低。路上的雪在白天时候融化了，路面变得很滑，结了一层冰。

　　祝竹步子很小，生怕跌倒，跌倒的话就丑大了！但是，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错，在一个小坡路，祝竹一个不小心滑了一下，彦少瑾反应快，一下子扶住了她。

　　“抓着我....”彦少瑾伸出右胳膊，示意她挽着他。

　　祝竹，迟疑了几秒。

　　“想跟着我？一起去看骨科？....”彦少瑾低头看她。

　　祝竹默默抓住了他的肘部，的一点点衣料。

　　回到家，祝竹心想，又是一个不眠夜啊，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真的不敢想象，她竟然去了他住的地方，还帮他收拾屋子，还跟他一起看电视，还一起喝橘子水，回来的路上还....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另外一个人，也傻傻的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灯没有全开，只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彦少瑾把玩着茶几上的橘子水，有点不舍得喝完，后来自己又续了两杯。他觉得自己可能会上火。

　　化雪的冬夜，好像，也并不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