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第五回｜夜市囧途

【江妹作品】

夜晚本应是属于寂静的，但东京汴梁的夜晚不是。

夜幕降临，随着一盏盏灯的亮起，似乎又变成了白天——甚至比白天更热闹。这是东京汴梁的夜市。

陆过应好友黄粟邀约，与他一同逛夜市。妻子王氏不许陆过大手大脚花钱，只给了陆过50文铜钱。

“陆爷！走了！”黄粟招呼着陆过。此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街市两侧都是叫卖之声与酒旗招牌。陆过平日都在家早早睡了，为了省下银子而不去逛夜市——毕竟还欠着债呢。但是，今天，陆过可见了世面：光论果子，便有乌梅、糖脆梅、蜜枣儿、糖丝线二十余种；再说饼，又有乳饼、菜饼、糖饼、梅花饼几十样；又看饮品，还有木瓜汁、紫苏饮、豆儿水等等。陆过看得口角流诞，得知黄粟只有三十余文铜钱后更是想着可以大手大脚地“挥霍”，便买了一碗荔枝膏与一块粟糕。荔枝膏冰冰凉凉，甜丝丝的；栗糕软软绵绵，香气浓郁。陆过希里呼噜吃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比娘子做的好吃多了。

“黄兄弟，你当真不买些果子来吃？”陆过舔着牙洞里嵌入的栗糕，一边回味一边问黄粟。

“当真不买！”黄粟笑答，“我还得留着银两买别的呢！就不买这些杂的玩意儿啦！”

陆黄二人一路逛着，不知不觉已走至丰乐楼——这又是一条“美食街”。处处都是酒肉店铺，处处都是挑担卖饼的人，处处都是果香茶香汤羹香。陆过看得眼也花了，数一数，还剩32文铜钱，便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见卖环饼的爷爷生意正旺，也跟着买了个环饼。陆过想起王氏也曾从娘家带回过环饼，却不似这般油、这般香、这般脆。

陆过“有声有色”地嚼着环饼回来，黄粟拉着陆过去看“女子相扑”。陆过曾听说过“女子相扑”，却也不大记得。二人围过去看，陆过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觉得只不过是肥胖女子扭打摔跤，没什么可看。但又见黄粟兴致勃勃，也不便拉他走。

忽然，陆过被一抹金黄吸引了——有人在卖金橘。陆过早就听说过金橘的甜美多汁了，连皇宫里的人都爱吃。陆过揣揣袖，还有二十多文铜钱。他大步上前买了两碟金橘，回到黄粟所在之处，一边吃金橘一边陪黄粟看相扑。陆过一口咬将下去，金橘的汁立刻就喷涌而出，流上了陆过的手。金橘汁酸酸甜甜，果肉浸在果汁之中，将陆过从暑热中拽出，抛入一团凉爽之气中。陆过这一口下去可“上了瘾”，又是两三颗金橘入嘴。黄粟见陆过吃得这般香甜，凑上去笑道：“陆爷，给我一颗，我也尝尝？”陆过将两碟金橘收了收，道：“黄兄弟，这可不成！你还分文未动，怎么就来尝爷的金橘？你要馋，去买些金橘来吃便了。”黄粟笑了笑，摇摇头，道：“后面有的是美食，就不必在这里吃了。”

再往前走几百米，便到了朱雀门附近，陆过拿最后的那9文铜钱买了个乳糖狮儿，黄粟也难得地花了钱，买了一碗笋辣羹。陆过甜甜地吃着乳糖狮儿，见黄粟在吃羹，疑惑道：“黄兄弟，你这怎么光吃开口汤？不买些酒肉吃？”黄粟笑道：“耐下心来，咱一路走着，酒肉多得是。”陆过道：“好个婆婆妈妈的黄粟，吃个饭都要耐心等！你还要等出个什么？”

陆黄二人走过几家铺子，黄粟径直走入了一家肉食铺，陆过也忙跟着进去，一阵浓烈的肉香扑面而来。陆过眼前一花——铺子里那一排排猪、羊、鸡、雀的肉，油亮亮地排在架子上；酱料、陈醋、酒曲一坛坛地摆在架子下；灶、炉、锅、屉沉沉地置于地上；碟、碗、罐、盆一叠叠地放在桌上……突然，一只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爷，陆爷？看什么呢？”陆过一回头，只见黄粟手中端着一碗酒煮羊，一小碟酱料在碗旁边。酒的醇香与羊肉的鲜香混在一处，酱料中的咸与辣夹杂在一起。陆过瞧得眼都瞪圆了，先前吃的荔枝膏、栗糕、环饼、金橘、乳糖狮儿一下就没了滋味。黄粟撕下一片羊肉，更加浓郁的酒香又涌将出来。黄粟将那片羊肉蘸上些酱料，一口咬了下去，自言自语道：“也不枉花了29文铜钱，当真是好吃！”

陆过求道：“黄兄弟，好兄弟，咱个有福同享，你分我一片肉，我也尝尝？”黄粟一乐，道：“方才是谁说的？你还分文未动，怎么就来尝爷的金橘？你要馋，买碗酒煮羊来吃便了！”

陆过叫道：“啊，你要吃金橘？这好办，我买与你吃……”陆过一揣袖，怔住了——竟已分文不剩。黄粟笑着看着陆过，又吃起了酒煮羊：“嗯，用的是上好的和旨酒……”

钟声响起，已是三更。   

【江妹作于2021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