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南瓜花

文/沐恩佳音

01  楼下搬来怪邻居

上个月，一楼搬来三个怪邻居：两个黄头发女孩，一个30多岁的男士。

他们穿着古里古怪的衣服，每天下午4点左右出门，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样子是去上班，第二天早上5:00左右听见他们回来的声音。

一个瘦高个女孩，经常出门买东西。她穿超短裙或者超短裤，一件低领紧身露脐背心，这么热的天，竟然每天穿齐膝长靴！

她的锁骨处纹一朵大红色的玫瑰，肚脐眼里冒出一颗“钻”，周围“长”着绿色的叶子，上面几支紫色薰衣草。

她金黄色的头发，上面挑染几撮橘色，扎得高高的马尾耸在头顶，真的很像一朵耷拉头的南瓜花。

她，经常贴着红色的美瞳，长长的假睫毛，夸张的眼影，涂着黑色或深蓝色“口红”，脸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白粉，身上飘着浓浓的香水味。

正蹲在地上玩的小孩子，看见她出门，像被烫着似的，跳起来跑到家人身后，低着头不敢出声，等她走过去很远，才敢喳呼着叫她“巫婆”、“兔子南瓜花”。

她每次看到小孩子怯怯的眼神、迅速躲开的动作，都会温柔地笑笑，和她的妆容一点也不相称！

大人们很少正眼看她，觉得穿成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不是一个好姑娘，私下里对她指指点点。

02  两个调皮的小侦探

皮皮和乐乐是两个7岁的孩子，住在兔子南瓜花的楼上。

皮皮不想喝妈妈熬的八宝粥，趁妈妈不注意顺阳台的窗户倒了下去，一大碗粥洒满一楼的小院。

兔子南瓜花找到皮皮妈，两个人发生了一点口角。没过几天，皮皮妈的眼角长了几颗小小的疣子。

“肯定是巫婆对我妈施了魔法！”皮皮气愤地对乐乐说。

“我们家的糖豆儿这两天找不到了，会不会也被她施了魔法？”乐乐心里好像有小鼓在敲。

“应该是巫婆把糖豆儿炖了！”皮皮信誓旦旦地说。

“不会吧？有人吃狗肉，没有人吃猫肉吧？”乐乐不敢相信。

“一般人不吃猫肉，巫婆可说不定！”皮皮勾着头，瞪着一对大眼睛。

“咱们下午放学去一楼找找，看看是不是他们把你家糖豆儿炖吃啦，好吧？”皮皮眼珠子一转，向乐乐出主意。

在皮皮的鼓动下，乐乐和他一起躲在楼前的竹林里，一楼的栅栏门敞开着，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两个小侦探，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来到一楼窗户边，把鼻子和嘴巴在玻璃窗上贴成肉饼，仔细往屋里看，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肯定去上班了。”皮皮秃噜到窗户下面，悄声对乐乐说。

“我没看见糖豆儿，咱们走吧！”乐乐说完就想赶紧离开。

皮皮一着急站了起来，胳膊碰到一楼的防盗门，竟然吱嘎一声开了，他们吓得瞬间蹿出小院。

他们浑身像打拍子似的抖个不停，心脏咚咚地狂跳半天，蹲在长青树下，观察着防盗门的动静，半个小时没有人来关。

“他们真粗心，去上班也不知道关门。有坏人把他们的东西偷走，怎么办？”乐乐有些担心。

“巫婆的家谁敢进？身上会起疣子的！”皮皮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先激灵了一下。

“我想去把他们的门关上。”乐乐有点犹豫。

“你傻啦？要去你去，我可不去！”皮皮不自觉地向后面退了两步。

“好，我去！我把门关上就跑。”乐乐壮着胆，踮着脚尖轻轻走向防盗门。

“嗨！去厨房看看，他们有没有把糖豆儿炖了吃？”皮皮还是没忍住，从后面冲过来。

“我不敢！”乐乐被他吓得停住脚步。

“就两秒钟！我陪你。”皮皮紧紧地钳着乐乐的胳膊。

03 正面交锋

两个小侦探像做贼一样，迅速溜进厨房，燃气罩上放着一口黑色的砂锅，皮皮迅速掀开锅盖。

“哇~~这不会真是糖豆吧？”皮皮的眼珠都快迸出来了，不仅失声叫道。

砂锅里有黑乎乎的东西，好像闪着绿光。

“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声音飘来，一个黑影堵在厨房门口。

两个小朋友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紧紧地贴在橱柜上，四条腿都在发抖。

门口站着兔子南瓜花，奇怪的是：她今天竟然没有化装，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丝毫可怕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兔子南瓜花满脸疑惑。

“糖豆儿找不到了，我们在找它。”乐乐搓着衣角，小声挤出几个字。

“糖豆儿是什么？怎么会在我家锅里？”兔子南瓜花好奇地问。

“是她家的小猫。我想......我想......你会不会把它炖了吃！”皮皮吞吞吐吐地说。

“是的，我就是把它炖啦！你要不要尝尝？”兔子南瓜花一把抓住身边的乐乐，把她拽到砂锅边。

皮皮瞅准时机，迅速跑出院子。

“喝啦！”兔子南瓜花盛一勺黑乎乎的东西，硬挤着乐乐的嘴，倒了进去。

“嗯？是甜的？味道很好！不是炖肉，也不像毒药。”乐乐心里想着，战战兢兢地把眼睛撕开一条缝。

“哈哈~~是你的猫肉吗？”兔子南瓜花忽然大笑着问。

“不是~~甜的！”乐乐觉得兔子南瓜花笑起来更漂亮。

“别吓唬小孩子哈！”乐乐80多岁的奶奶磕磕绊绊、气喘吁吁地赶来，没进一楼的小院儿就开始大声喊。

04 兔子南瓜花叫赵倩

乐乐怀里抱着两瓶果酱，从防盗门里笑着走出来。

乐乐奶奶忽然站定，右手捶着胸口，不停地张嘴喘气儿。皮皮的瞳孔猛地一缩，脑中的锁链似乎在霎那间碎去，留下一片空白！

“奶奶，这是阿姨送给我们的蓝莓果酱。”乐乐瞬间飘到奶奶身边。

“奶奶，这是我自己熬的，您尝尝，另一瓶给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兔子南瓜花微笑着对乐乐奶奶说。

“姑娘，你今天咋没上班？”奶奶稳稳神，和蔼地说。

“我有点不舒服，这几天请假，他们去上班时可能忘了锁门，两个小朋友进来，把我吵醒了。”兔子南瓜花微笑的样子很好看。

“哦，小孩子家不懂事，我回家就吵他们，你赶紧休息吧！你们俩给阿姨说‘对不起’！”乐乐奶奶摆摆手，带他们走了。

第二天，乐乐奶奶蒸一锅红薯叶窝窝头，挑出来几个长得齐整的装进保鲜袋，用另一个保鲜袋装几颗自己腌制的糖蒜，敲开一楼的房门。

“呀~~奶奶，送给我们的啊？”兔子南瓜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今天早市儿上有人卖红薯叶，我买来做几个窝窝头，拿几个给你们尝尝。”乐乐奶奶慈祥地笑着。

“我好多年没有吃过红薯叶窝窝头了，以前我妈妈也经常做，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我做了。”兔子南瓜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哎呀~~孩子！别哭别哭~~这是咋啦？奶奶会做，有机会再给你做......”乐乐奶奶最见不得孩子们流眼泪。

兔子南瓜花，叫赵倩，25岁，大专毕业三年，现在在“西部酒城”帮表哥表演魔术，会唱几首歌，有时候也会向客人推销啤酒。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对你们年轻人干的工作一点也不懂，但是听店的名字，还有你们的上班时间，我感觉不太适合女孩子……”乐乐奶奶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05 沉重的盔甲

奶奶，我妈去世之前，我爸妈一直跟着村里的施工队干活，我爸是泥瓦工，我妈跟着他们活泥、拉砖，干点杂活。

那年冬天，他们下班收拾好，天就黑了，我爸骑着电动车带我妈回家，怕我和弟弟放学回家吃不到饭，他们骑得快了点。

迎面一辆小轿车开着远光灯，我爸看不见前面的路，电动车撞到路边的一大堆沙子，两个人都飞了出去，等我爸醒过来找到我妈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没了妈，我们还有爸，他还跟着施工队到处给别人盖房子，挣钱供养我和弟弟上学。

受我妈去世的影响，我的学习成绩急速下滑，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我只考上个大专，学会计专业。

我毕业后上班不到一年，我爸患了直肠癌。给爸爸治病，我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钱。

爸爸不能再跟着施工队干活，挣不到钱；弟弟还在上学，需要花钱；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千多点，租房吃饭后几乎不剩钱！我根本养活不了他们。

我表哥是“西部酒城”的经理，学过魔术，让我过去给他帮忙，有时候还会卖啤酒挣点钱，现在，我可以供弟弟上学，也能养活生病的爸爸。等我弟上班后，我就不做这个工作了，还要去做会计的。

我们需要在家学新的魔术动作，为了更有带入感，都会带妆练习；上班时间紧，也会在家化好妆出门；因为习惯每天带着妆容，所以我们很少素面。

我每次看到咱们小区里大人孩子们的眼神，心里像刀割一样，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也不愿穿上沉重的盔甲！

奶奶你是第一个对我们好、不嫌弃我们的人！

后记

赵倩一边哭一边说，乐乐奶奶也哭成了泪人儿，心疼地不停拍着赵倩的背，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此，乐乐奶奶多了一个亲孙女儿！她隔三差五做点好吃的，就给他们送去，对于赵倩夸张的妆容，她好像看不见。

经过乐乐奶奶不停地“宣传”，小区里的大人孩子渐渐接受了赵倩。

她出门买菜，总有人向她打招呼，问她怎么化眼睛，用什么牌子的口红......孩子们中午放学就往一楼跑，他们可以免费看魔术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