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寂静

      午后，起风了，院子里的垂丝海棠被刮的左摇右晃，斜阳下树荫斑驳，菜园里的蔬菜在一场饱雨后长势飞快，西红柿开始挂果。远处布谷鸟在叫，鹧鸪在叫，杜鹃在叫，不知名的鸟儿在叫，远的，近的，短促的，悠杨的，细碎的，低沉的，不同声音的各种鸟叫混合成一片。每当听到这些鸟叫，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和快慰油然升起。后院的柳树垂丝袅袅，有了万千风情，一只黄黑相间的小鸟，落在柳枝上，柳枝在风中摇呀晃，鸟儿就随着柳枝摇呀晃，看上去惬意的要死，心想百年之后如果跳不出六道轮回，能转生为一只浮山的鸟也是一种福分。村民们翻译杜鹃的叫声是“光棍好苦”，而古时的游子墨客们则翻译为“不如归去”，印证了佛家说的“境由心生”，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处境对鸟鸣有着不同感受。

      泡了一杯黄山产的“太平猴魁”，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苍青的远山，想起了一个词：聆听寂静。

      细想来，寂静确乎是可以聆听的。

      而真正的寂静，在城市已然成为不可能，在乡间却是寻常光景。

      寂静不同于寂寞，寂静是心绪的安宁，是耳际的清静，是味觉的清淡，是林泉光景，是怡然的心态，更是一种修身养性，佛教中有一种修为叫“寂静修”，求的就是在寂静中的开悟。

      爱极了乡间的这份恬淡的寂静，爱极了这寂静中止水般的安宁，寂静让我的心气沉降，寂静引我回归本真，寂静给我一份“宁静致远”的悠然……

      院墙外的电线杆上有两群鸟为争夺一个鸟窝在打架，起起落落，叽叽喳喳。家养的花猫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和食物和对门邻居家的白猫开始宣战，两只猫互相对峙着发出吼吼的声音，不远处的羊圈里小羊羔肚子饿了，咩咩的叫着，稚嫩的声音若人心生爱怜，谁家的大公鸡在喔喔的啼鸣，下地回来的人们互相问候的说笑声渐行渐远……这一切都是乡间寂静的形态，需要用耳听，更需要用心听。

      寂静不是无声，寂静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静，是沿山间小径漫步时微风送来的花香草香，是打着一把雨伞站在雨中看雨珠滴落的心情，是仰望天空时流星划过的闪亮，是清晨站在小小果园里端详蜜蜂在枣花上采蜜的悠然，是坐在后院抬眼望见对面山坡上的羊群，是天空变换的云朵，是露珠闪烁在晨光里的晶莹，是沟壑间缭绕的晓雾，是远山苍茫，是清风寂寂，是黄昏璀璨的晚霞，是月光洒满后院时推门而出那一瞬间的惊喜，是一杯清茶的芬芳，是一餐粗茶淡饭的惬意，是无人打扰的清幽，是饥来吃饭困来眠的随意，是插入瓶中的一束野花，是一株成活的瓜秧，是劳累一天躺在木板床上的舒展，是蓬头垢面绝不担心有人嘲笑的放松，是桃树挂果的喜悦，是采摘蔬菜的满足，是静夜里一首轻柔的乐曲，是雨天懒在床上阅读闲书的快感，是河边呱呱的蛙鼓，是深夜偶尔两三声的犬吠……

      寂静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寂静需要用心感悟，寂静需要用耳聆听。闻声可以悟道，闻寂静之声可以入定。

      寂静不止是一种原生态的生存环境，更是一种浮云散尽洗去铅华的心境。

      文章写完时，窗外的阳光渐渐弱去，是该给菜园浇水的时候了。

      明天一早，会有灿黄的瓜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