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那天晚上,他出差外地,坐在“月亮酒吧”临窗的位置上,望着街道上昏暗的灯火,独自喝着闷酒,他的前女友给他打来电话,告诉她就要结婚了,和一个富商的儿子,她希望他参加她的婚礼。他一口回绝了她的邀请:你和你父母终于如愿以偿。

他想到他们恋爱的时候,她父母百般对她的阻扰,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他没少受到她父母的侮辱和刁难,六年的爱情终究抵不过现实所腐蚀,她和他分手了。想想也是,他一个来自农村的农民的儿子,一个普通的城市打工者,虽然挺努力地工作,在公司也小有成就,但要娶上城里一个领导的千金不太容易。他一直不死心,对女友还抱有幻想。可是。今天这通电话让他彻底地断了这个念头。

贫穷,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界限分明,当你努力想从沟底爬出的时候,别人早已在上面筑起了高墙。

他感到一阵惆怅,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滋味在他的胃里一阵翻滚,心里很难受。他长长叹了口气,安慰着自己:这样也很好,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这就命运。想到这里,他强打精神,轻蔑一笑向窗外望去。

窗外,一轮明月已高挂,把街道上路人的影儿拉得长长。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叶把月光半遮,显出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他忽然发现树影下还有人影晃动,他揉揉眼睛定睛细看,根据那那身影,他判断是一个女孩在徘徊。

可能是在等人吧?他想。

那女孩看见一个人经过,拉着说了几句话,又站回原地徘徊。

已经是午夜,酒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就要打烊了。

他走出酒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皓月当空,清风徐徐,让他烦躁的心安静了许多。他沿着街道往上走,看见前面那个树影下的女孩还在徘徊着,难道她等的人还没来?他寻思着。

那女孩走出树影,像是在闲逛。在月光的映托下,他看见她上穿一个紫黑的毛开衫,肩上斜背着一个小包包,两只手插在牛仔裤里,摇晃着腰,撅着小嘴里吹着口哨,向他这边走来。到了他跟前,停住脚步问他:

“帅哥,要我陪陪你吗?”

他看了看那女孩,个儿不大,鼻头翘着,头发有点杂乱,眼睛在月色下闪亮,笑容可亲,怯生生的,嗓音在静夜的空气中显得清纯……

他一下就猜到她是干嘛的。但此刻,他的确不想马上回到旅馆。

“干吗不要?我很希望有人陪我。”他停住脚步。

“你要多少钱?”

“按摩一百元,要是你想睡我,得给我五百元。”

他说:“那我给你一百吧。”

那女孩想了想又说:“你住的地方远吗?远了,就去我那儿。”

“你住哪儿?”

“两步路。就在这条街的后面,五层楼的一楼,我毕业不久,还没找到事做,就住在这租来的房子里。”

“你还是个学生?”

“毕业了,技术职业学校的,也不是什么好学校。”

“哦。我过去的一个同事也是技术职业学校毕业的,被公司辞退以后,改行修车去了,他人还不错的。”

“我人也很好的。”那女孩歪着脑袋,忽闪着眼睛说道。

“我看也是。你说话很坦诚自然,讨人喜欢,我一看就喜欢……”

“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他不住地打量她,少见这样可爱的女孩,说话随意而直白。于是问她:

“你干嘛出来做这个?”

“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黄姨、表姐和梅姐她们仨才是做这个的,她们曾学过按摩,我们四个人住一块儿,只不过今天双休日,她们都被人家叫走了。我在家无聊又没人陪我。我太瘦小,不大有人要我,人家多半喜欢力气大一点,或者像玉儿表姐那样的瘦瘦的,可她个儿高,胆儿大。她不仅会唱歌,喝起酒来也厉害,黄姨和表姐她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嘀咕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她们三个是死党。”

“嗯…嗯…你是说黄姨她们带你出来的。那你叫什么?你可别撒谎,别瞎编。”

“我叫冰淇淋。”

“撒谎了吧?说真名。”

“那好吧,告诉你,我叫李娜娜。我刚才说的那是网名。”

“我就知道,这么说,娜娜,你的业务不太熟,否则她们怎么不带你去?”

“不啊。我只是力道比较小,他们觉得带上我不划算。黄姨还说明天会带表姐和我去另一个城市。你干吗问这问那的!你有烟吗?给我来一支。”

“有啊,不过,到地方才能给你,我不喜欢看女孩子在大街上抽烟。”

“那好吧。”

拐过街道,就是一幢五层楼房,昏黄的灯光照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娜娜小心翼翼地拉开铁门,发出了咿呀咿呀的响声。过道上黑咕隆咚的,墙壁上的石灰都起皮脱落,他感到这房子真是破败不堪。

娜娜掏出钥匙,回头低声对他说:“说话小点声,隔壁是个老婆婆,孤苦伶仃的,一个儿子在外地做事,她白天出去捡破烂,很晚才回家睡觉,别吵醒她了。”

“你还挺有同情心的。”他点点头小声说道。看着她娇小单薄的身体,他忽然感到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

“你笑话我……”她不好意思地说,“快点进去吧,人家不让这么晚带人进来……”她打开门。

“没事儿,就算别人看见,也以为我们是情侣啊,对了,你多大了?二十岁。”

“你真神,你咋什么都知道!下个月我就二十岁。”她关上门,随手打开灯。

一进屋,他就感到房间闷热异常,他打量着房间,主要是不太透气。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里只有一扇窗户在墙角的上方,地上铺着破旧的地毯,中间放着一个方桌,几个椅子横七竖八躺在地。娜娜一边扶起椅子一边说:“对不起啊,这屋里有点乱,因为我们基本上都是很晚才回来。累了就没顾上清理。我稍微清一下,你随便看看。”

“可以理解。”他探头瞅了一下两个里屋,每个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床上凌乱地堆着毛毯和一些女人的衣物,墙角还堆着有几个行李包。

“我和表姐住这屋,你请坐吧。”

他转过身,发现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桌椅还算干净。

“现在,可以给我烟吧。”女孩坐在桌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扔到桌上:“你经常抽烟?”

“不,我感到寂寞的时候才抽烟,巧的是,我今天忘买了,已经一天没抽。”娜娜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红唇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掏出火机给她点燃香烟。

“前年,男朋友教的。”她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个小烟圈。

“你男朋友……”

“好了一年多,我都快把他忘记了,他比我大一岁。和他在一起那会,我才十七岁。”她显得有点黯然神伤。

“看得出来,你还挺爱他。”他说这话时,声音一点怪怪的。

“是啊,鬼迷心窍呗,当初我也不知道是咋想的,爱他爱得不得了,一刻也不愿离开他身边。要死要活的,家里人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你知道吗?他把我从学校骗出来,说给我找工作,我信以为真地跟着他东奔西跑跑,差点还被学校开除了。后来,他认识了城里的一个女生,就把我甩了。”她猛地吸了一大口香烟,呛得泪水涌了出来。

他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眼角:“你说,我是不是挺傻?”

“确实有点傻。”他冲着她挤挤眼。

“不谈他了,你呢?你叫什么?你多大了啊。照理说,我是不能打听客人的情况的,你也可以不说。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

“我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今年二十五岁。姓唐名勇,你可以叫我唐勇,或者勇哥也行。和你差不多一样,从农村来的。大学毕业后就在这儿找事做,打工了三四年。”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微微点点头:“那我叫你勇哥吧,起码你还找到了工作,不像我们女孩子,怕苦怕累,学历又不高,合适的工作太难找。不然,谁会干这个呢?”

“你还知道干这个不好?”

“当然啊,干这行,上哪儿去不知道,跟谁走也不知道,那人要么是酒鬼,要么是疯子,扑上来掐你,再不就拿酒灌你,甚至揍你。”

“你挨过打?”

“是啊,那是第一次有人点名叫我出去。那客人愿意出五百元带我出去喝酒,表姐答应了。谁知喝着喝着,那酒鬼就动手动脚,我不愿意,他就揍得我鼻青脸肿。不过嘛,我也使劲咬了他一口,之后就跑掉了。”娜娜得意地笑了笑。

“那多危险,万一被抓回,不把你打个半死。”

“就是,想想就后怕。”她用手摸摸后脑勺。

“你表姐可是把你带到坑里,毁了你。”唐涛说。

“也不啊,我妈很早就死了,就剩下我和爸爸。去年我爸上山采药,爬到半山腰,那绳子断了,就再也没回来,我就成了孤儿。我一个人便从我们村里跑出来,投奔城里的表姐,顺着表姐留下的地址,看见我表姐和黄姨在一起。于是,表姐和黄姨一商量,黄姨便收留了我。当然啦,说表姐她毁了我,也很正常,可她怎么会坑我呢?她没坏心,我们是亲戚啊,要是她有能力找到其它的工作,没准还是会带上我的。可眼下,不是找不到比这好的工作吗?”娜娜一本正经地为她表姐辩解道。

唐勇沉默了,这女孩既善良又可怜。不过她说的这些也有道理,要是不出来做事,只能受穷等死。

娜娜抽完烟,将烟蒂摁灭,她站起身问道:“这房子不透气,烟雾半天散不去,就那儿有一个小窗口。你要开窗吗?快过来帮帮忙。”

那窗户开得挺高,她伸手也够不上,她准备去拿椅子垫着。

唐勇走过去,双手箍着她的腰,向上一举,一股热乎乎的肉体的味道飘了过来,让他心头一荡。

“你力气还不小呢,嘻嘻,我怕痒。”

她挣扎了一下,推开窗户。

他把她放了下来,手还舍不得从她腰间拿开。

“一阵折腾还有点热呢?”她脱掉了开衫,露出了白色的内衣。

“你不热吗?把衣服脱了吧。房东可没给我们准备电扇。”

“你们这房间确实热。”他脱掉了外套。

“那么开始吧。”她拉着唐勇走进内屋。

“开始?”他不由得重复着她的话。

“给你按摩啊。快点。”

他恍然大悟,顺从地躺到狭窄的床上。她双手按住他的脊背,由上向下缓缓地按揉。

“我看你长得这么挺帅气,怎么没女朋友陪你吗?”

“以前有,可她把我甩了,和别人结婚了。”他嘴里咕隆道。

“她长得好看不?”她将掌根放在他背部的棘突上,一个接一个做环形按揉。

“和你一样瘦小,家境还不错,父母都是领导,非要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所以,她被逼无奈,只好和我分手了。唉,六年多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他忿忿地说。

“你恨她么?”

“要说不恨是假的,可我该恨谁呢,只能恨自己不能出人头地。谁家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找个好人家的。”

“这也不能怪你,不是每个人通过努力都会出人头地的,咱们现实社会就是这样,你没有一定的背景关系,就已经输了一半。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只有站在一块才是平等的,一旦分开,不平等就显现出来了。但这也没啥,人么,好赖怎么样也是活。”

唐勇侧身笑道:“没想到你年龄比我小许多,说出来的话,倒是比我理解得深刻,挺有意思。”

“别动,我给你按按颈肩。”她柔软的一只手搭住唐勇的前额,另一只手在他的颈项肌两侧由上向下进行拿捏。

“真舒服。”唐勇说道。

“舒服呀,可一顿忙活,累死我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那你也不知道自己休息一下。”

唐勇看见她脸上的汗珠都渗了出来,白色的内衣已经湿透,露出了胸脯的轮廓,头脑一热,趁她不备,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你偷袭我,告诉你呀,一个吻十元。”她一本正经地笑着说。

他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于是说道:“那好吧,我算一算,我大概还可以吻你一百多下。”唐勇笑着把她拉到身边。

娜娜挣扎着站起身:“等等,瞧瞧,我浑身是汗,让我擦擦汗。”她找到一条干毛巾,伸进内衣里擦拭着身上的汗水。

“我说,能不能……”唐勇站起身来。

“能不能什么?”她问。她站在地上,灵巧的个头十分动人。

“我想说,能不能让我帮你擦。”

“那挺好。”她把毛巾扔给了唐勇。

“要我脱衣服吗?”

“脱。”她脱掉了白色的内衣,露出洁白的皮肤。

“还有脱吗?”她只剩胸衣了。

“不。”唐勇仔细地将她脸上、脖子上和身上的汗水擦干,将毛巾搭在椅靠上。

“接下来呢?”她问唐勇。

“换干净衣服!”唐勇转过身走到客厅,点燃一支烟。窗外的街灯在月下放射着昏暗的光,可以听见沿着大街扫地的清洁车沙沙声……

不大一会儿她就叫他,说:“我已经躺下了。”

他走进里屋,凑近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换干净衣服,是想带你出去宵夜。不是……让你睡觉……”

话还没说完,娜娜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湿润的嘴唇紧紧地堵住了他的嘴巴。他只得腾出一只手熄了灯,胡乱脱下衣服,躺到毯子下面,她的身边。

她有点抖颤地将身体紧靠过来,幸福地咯咯笑着对他耳语道:

“我得睡一会,明天,黄姨和表姐要带我去外地呢。”

一小时以后,娜娜沉沉睡去。

唐勇躺在她身边,望着窗外昏暗的街灯射进来变得半明半暗的空间,一想到她说的明天黄姨要带她出去,他的心里很是不安:眼前这女孩,单纯得像一张才写下几个字的白纸,又像一汪清水般透明,真的是太可惜了……单纯的人往往看不到社会的险恶,一不留神会干出种种荒唐事,特别是年轻姑娘,容易受骗。

他沉默了半天,作出了一个决定。

“娜娜。”他坐起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裸露的肩膀。

她一下子就爬了起来:“哎呀,天亮了吗?”她揉揉眼睛,慌慌张张地在床上和地下找衣服。

“天没亮,我只是想说……”唐勇搂着她裸露的肩膀。

“你想说什么?”她迷瞪着眼睛。

“我想说,你天明也不要跟着黄姨她们去外地了。”

“什么,那……那我怎么办?”她依偎着他,让他搂着,温柔而紧张。

他又说:“明天,我办完公司的事,就来找你,然后咱们一块儿吃中饭……”

她马上抬起头来问:“在哪儿吃?我知道一个菜馆,在步行街边。可便宜了,用不了多少钱,还能点不少菜。”

“嗯,那你带路。”

“行呀,我还知道那步行街的那个角上,有个买冰糖葫芦的,那冰糖葫芦看着就让人稀罕。”她咂了咂嘴唇。

唐勇看着她陶醉的样子:“你没吃过?”

“吃过一次,那还是我爸活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一下黯然。

“嗯,我带你去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然后我们去步行街逛逛,再去看电影。”

“好极了,上电影院看吗?现在正在演《八角笼中》,据说现在可火了。”她高兴地一头倒在他的怀里。唐勇抬起她的头,亲吻着了一下她湿润的小嘴。

“最后,你跟我一起走。我保证给你找一份好的正经的工作。

“什么,这真的吗?”娜娜从床上一蹦而起,也顾不得身上没穿衣服,她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

唐勇举起右手,竖起三个手指:“真的,我对天发誓,如果找不到比现在还好的工作,叫我唐勇不得好死。”

娜娜一把箍着他的脖子,喜极而泣的泪水流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念道:我也向你发誓,一但有了正当职业,我绝不辞职。”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你去睡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是个新的开始。”唐勇说道。

“是啊,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开始。”

“什么?”

“没什么,我可能在说梦话呢……睡吧。”

“睡吧,你一下让我对未来充满幻想哩……就像在黑夜里,意外地看见了闪现的火花……”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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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ing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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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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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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