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画卷
冯复加
苏维贤是铁道兵走出的著名画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天津美术出版社,福建美术出版社,大连出版社,杨柳青出版社等,争先恐后地给他出版个人画集。他的作品参加过全军,全国的展览。先后应邀在香港,台塆,新加坡,泰国,澳大利亜等地举办个展。许多作品被国内外美术舘,博物馆和收藏家收藏。他十分注重研究潮汕历史和文化,并以宏篇巨制向国内外民众进行传播。应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之约,定制创作的《十相入潮》,表现韓愈,文天祥等历史名相对潮汕的贡献。画幅高两米,长十米,当时的广东省委书记吴南生亲自为画作题名。应泰国淡浮院之约,定制创作的《潮汕先贤图》,高两米,长十三米,当时的广东省长卢瑞华也为画作题名。潮汕是著名侨乡,华侨都希望有这样的画作寄托乡情,所以海外几乎每座潮汕华侨会館,都悬挂着苏维贤的巨型画作,真可谓名扬海外。国内许多文化体育和公共活动场所,也悬挂他的作品。他是位窄见的高质高产画家。
苏维贤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我并不感到意外。1975年,我在铁一师举办文学创作学习班时,就认识了在师电影队当放映员的他。那时的他青春年少,英气逼人,但为人低调,言辞不多,透露出刚正不阿的文人风骨。他非常爱画画,到了画狂,画痴的程度。身上总带着速写本,走到那画到那,见什么画什么,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我和他见面时,他拿出几个厚厚的速写本给我看,征求意见。当我翻阅这些画满素描和速写的本子,不仅对他扎实的基本功感到惊叹,更为他刻苦学习,认真钻研的精神感到惊叹。我予感,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卓有成就大画家。
铁道兵撤销后,我去了中宣部,先在出版局,后去了培训中心。九十年代初,有一天我去出版局办事,发现各出版社送来的样书中,有一本《苏维贤画集》。是不是我们铁道兵的苏维贤?我立刻打开看,封二就是作者介绍,还有他的照片。这才知道,他已回到老家汕头。正巧汕头市委宣传部长在参加我们的培训班,我从他那里找到了苏维贤的电话,并取得联系。苏维贤告诉我,他在一家报社当美编,一如既往地在画画。后来,他在微信中常发些新作,并告诉我,儿子在学国画山水,女儿在广州美院学油画。从这些年的画作可以看到,他始终至力于求新求变,不断提高,力求独树一帜。前天,他把儿子的山水画发我,画的非常好,既有传统的韵味,又有现代的灵性。其中有一张是儿子在野外写生,他妻子为儿子撑伞遮阳的照片。我没见过他妻子,这张还是背影,但我看到她对儿子的关爱与支持,是一位善良而明智的母亲。
说到妻子,似乎触动了苏维贤的痛处,他很激动,声调变得有些凄凉,“她是个好女人,她是个好女人,”总是重复地唠叨这句话。
从他零乱的介绍中,我知道他妻子叫吴宝云,当过教师,热爱文艺,曾是当地业余剧团的主角,对他画画非常支持。不仅承担了买菜,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等全部家务,还给他当助手。邦他铺纸,磨墨,洗筆,洗调色盘,还给他当模特儿。苏维贤画画,她只要有空,就陪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给他倒茶,擦汗,递东西。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宝云的审美水平也迅速提高。她不仅是苏维贤每幅画的见证者,评判者,而且还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参与创作中。后来,宝云也拿起画笔,画起工笔花鸟,且画得有模有样。
举案齐眉,红袖添香,这是历代文人为之向往,为之倾慕的最动人,最甜蜜,最和谐,最温馨的夫妻情。苏维贤有福,娶了一位好妻子。他的创作热情,创作力量,创作灵感,井喷般爆发,好作品不断湧现,个人画集一本接一本出。只可惜,在他的事业突飞猛进时,天降横祸。2007年,宝云因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终年54岁。
妻子的离世,给了苏维贤致命的一击,很多天他拿不起画笔。十六年了,他依然孤身一人。他不是找不到,也不是没人追,而是“再也找不到象宝云那样的好女人"。十六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思念妻子,妻子的一言一行,一睥一笑,时时闪现在眼前。他不善于写诗作文,只能把妻子画进画里,表达心中的情感。画仕女,这是国画的重要题材,也是他的强项。十六年了,他把妻子当仕女画,妻子就是仕女,仕女就是妻子。画了一张又一张,永远画不夠。白天,他站在画作前,与妻子默默交谈。晚上,他躺在床上,与手机里的妻子,默默倾诉。后来,他想将这些画作制成小视频,奉献于妻子灵前。但他与我一样,玩电脑和手机不灵。便恳请老战友邦忙,作了一个小视频《爱的画卷一一献给发妻吴宝云》。前天,他将视频发给了我。
小视频虽不长,但作得很用心,还配了一支很贴切很深情动人的歌曲。视频内有妻子的单人照,他们夫妻合影,和孩子在一起的合影。照片上的吴宝云,端庄秀丽,一看就知道是个贤淑善良的好女人。长相身材也很入画。除了少许几张照片,小视频里全是一幅幅仕女图。这些仕女,虽然长相不同,表情各异,但每一幅都可以看到宝云的容颜,宝云的风彩,宝云的柔情。他画的是仕女,也是妻子。他觉得,宝云热爱生活,热爱学习,热爱艺朮,是个有素养的人,有品位的人,辛苦了一辈子,她应该生活在有艺术氛围的环境里,应该有高雅闲适的生活。
于是,他置妻子于万紫千红的百花丛中,身着长衣宽带,宛若百花仙子。 他画妻子手执画扇,在瑶池边漫步,池水里莲花盛开,荷叶摇曳,遮天蔽日。
他画彩灯高挂的亭台,妻子坐在画廊下,身靠亭柱,手执书卷,兴味盎然地阅读。
他画柳枝轻拂春光明媚的花园里,妻子坐在假山边抚琴,沉醉于美妙的旋律中。
他画宏伟壮丽的殿宇内,妻子高兴的与众神仙饮宴交谈。
……
在这一幅幅精美的画图中,我看到他的祝愿,他的企盼,他的深情,不禁让人潜然泪下。
历史上,许多文人在爱妻去世后,写下情真意切的悼亡诗。最著名的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还有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句,感动了无数人。但,我还不知道有哪位文人,以绘画的独特方式,来悼念亡妻。从这个意义上讲,苏维贤开创了历史的先河,其感人程度,不亜于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悼亡诗。诗画没有可比性,我不是说艺术成就,而是说对亡妻感情的真诚实在程度。苏轼十年才一梦,苏维贤天天面对亡妻。元稹很快忘却了“巫山云”,"沧海水",苏维贤至今还执着那个“好女人”。我只想对苏维贤说,斯人已逝,灵魂在天。她时时刻刻在关注你,保佑你,你们的心灵永远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好画画,别辜负这个好女人的一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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