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读书笔记

读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我想到了余华的《活着》。

读《活着》时,我心中有一种深重的悲伤,为死去的家珍、有庆、凤霞、二喜、苦根感到悲伤,为尘世中活着的富贵感到悲伤。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释怀,都在思考:富贵为什么还要活着,他活着是为什么,支撑他活着的是什么?

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我又看到了比《活着》还要多的死亡。列娜、达西、林克、达玛拉、尼都萨满、拉吉达、金得、耶尔尼斯涅、玛丽亚、安道尔、哈谢、杰夫琳娜、瓦罗加、伊万、维克特、优莲、马粪包、马伊堪、妮浩、鲁尼、依莲娜……二十多个人物,有名有姓,从主人公的身边一一离去。但是主人公的叙述,带给我的感觉却是沉静的、端庄的、浪漫的。似乎生命是人与大自然之间的轮回,每一次死亡都是生命的必然,就像花朵会被霜打,蘑菇会干枯,雪花会在冬天到来,每一个生命在森林中诞生,在森林中相遇,也必定要在森林中分离。

有时候,读着读着,我会想是不是他们本就没有死去,他们只不过是骑着驯鹿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就像列娜和天上的小鸟在一起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善良,我相信他们的善良,所以我愿意相信萨满的力量。就像妮浩萨满唱的那样——

“魂灵去了远方的人啊,

你不要惧怕黑夜,

这里有一团火光,

为你的行程照亮。

魂灵去了远方的人啊,

你不要再惦念你的亲人,

那里有星星、银河、云朵和月亮,

为你的到来而歌唱。”

我相信萨满的神歌安慰了每一个逝去的灵魂,安慰了每一个活着的人,也安慰了正在读这本书的人们。

《活着》,我内心是哀婉叹息的,我迫切地想要走到太阳底下,让阳光告诉我,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生机的。但是,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我更多的把时间放在了夜晚,我一边读,一边想象。我想象在茂密的森林里,驯鹿一边行走,一边轻轻地啃着青草,它们的眼睛就像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星辰一样;我想象光着身子的白桦树生出新鲜的嫩皮,给自己穿上耀眼的白袍子,就像森林里的裁缝一样;我想象黄褐色的岩石长满了绿苔,绿苔的形态像云,像树,像河流,像花朵,就像一幅画一样;我想像河面上的雾气就像一群游走的白象,阳光穿透晨雾,就像利剑一样;我想象希楞柱顶上透过的月光,想象围着篝火跳舞的勇敢的小伙、美丽的姑娘,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些鄂温克人世代居住在山林里。他们在这里养驯鹿,锯鹿茸,打灰鼠,采桦树汁,猎堪达罕,猎狍子、兔子,晒肉条。他们在山林中获取生活用品,也因此敬畏并爱护山林。与数以万计的伐木工人比起来,他们和他们的驯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的。但是,小说的结尾,除了年老的主人公和愚痴的安草儿,所有的人,带着喜悦,也带着凄凉与迷茫搬迁到了山下居住。驯鹿也被圈养在山下。卡车在山路上碾出的车辙就像在山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的伤。

于是,作为读者的我,心中又有了说不清楚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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